通话骤然陷入死寂。
远洋彼岸的卧室里,霍稟猛地掀开羽绒被,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刺得他眯起眼。
“秦岁岁?”
无人应答。听筒里,隐约传来一声闷响——像是身体软倒在地的动静。
他的指节骤然收紧,指腹压在手机边缘,几乎要捏碎机身。
一分钟。
漫长的六十秒,只有微弱的电流杂音证明通话仍未中断。直到——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喘息。
“秦岁岁?”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沉。
“霍……先生。”
她似乎刚从地上撑起身子,气息不稳,声音轻得几乎飘散。
手机被她重新抓起来时,听筒里传来指尖颤抖的细微刮擦声。
“让我去医院……看看奶奶吧。”
她声音发软,却固执地重复着。
“我保证……很快就回来……求你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我让周叙白去接你。”
霍稟终于开口,他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徐涛临时有事。”
“谢谢霍先生。”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霍稟的安排。
有人陪着去医院也好。至少,她终于能见到奶奶了。
电话挂断后,秦岁岁迅速换了件干净的衬衫。指尖在密码锁上输入霍稟刚给的数字时,微微发颤。
白色轿车准时停在别墅门前。驾驶座下来的男人穿着休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职业性的审视。
“伤口恢复得不错。”
他自然地开口,仿佛老友寒暄。
“什么?”
秦岁岁怔住。
“上次你低血糖晕倒。”
他指了指自己额头相同位置。
“这里的伤口,是我处理的。”
周叙白拉开副驾车门,皮革座椅散发出淡淡的消毒水味。秦岁岁低头钻进车里,听见引擎启动的轻响。
“那谢谢你了。”
她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
“你和霍总...是什么关系?”
这语气让她想起顾西州那种玩世不恭的试探。
“你不知道?”
她转头看他,以为会见到徐涛式的心腹面孔。
“要不是处理你的伤口。”
周叙白轻笑。
“我这种小医生哪有机会见到霍家大公子。”
“不好意思,他没说,我也不方便说。”
秦岁岁绞紧手指,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理解。”
红灯亮起,他单手打着方向盘。
“回头我问西州。”
医院标志出现在视野时,秦岁岁已经解开了安全带。车还没停稳,她就冲了出去。
“秦小姐!”周叙白在后面喊。
“住院部三楼!手续我...”
话音未落,一张黑卡被塞进他手里。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玻璃门后。
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秦岁岁数着门牌号,终于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奶奶!”
她扑到床边,握住那双枯瘦的手。泪水砸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洇开深色的圆点。
老人在输液管晃动的阴影里微笑。
“傻孩子,老年人感冒发烧很正常...”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换瓶。
“请问我奶奶具体是什么情况?”
秦岁岁仰起泪痕交错的脸。
“反复低烧伴腰背痛。”
护士翻着病历。
“初步判断免疫力下降引起的感染。”
金属夹子咔哒一声扣上新吊瓶。
“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您看,医生都说是小问题。”
院长用没扎针的手擦去她的眼泪。老人掌心的茧摩挲着脸颊,那是常年操劳福利院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岁岁把脸埋进被单,声音闷闷的。这个未婚无儿无女的老人,把全部温柔都给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们岁岁现在有大好前程。”
枯瘦的手指梳理着她跑乱的头发。
“奶奶怎么能拖后腿...”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秦岁岁突然想起福利院漏雨的屋顶,想起老人总说“不冷“却生满冻疮的手。
她攥紧被角,像小时候做噩梦时攥住老人的衣摆。
“您答应我。”
泪水浸湿了床单。
“下次哪怕只是咳嗽...也要立刻告诉我。”
晚饭时分,林秀云提着保温食盒来到住院部。
“林姨,您怎么......”
秦岁岁急忙迎上去,压低声音,余光瞥向病床上的院长。生怕她听见了。
她轻轻拉住林秀云的衣袖,将人带到走廊上。院长若问起这位陌生人的身份,她一时还真想不到合适的解释。
“怕老人家问起来不好解释?”
林秀云像是看穿了秦岁岁。
“你就说我是护工。”
林秀云了然地拍拍她的手。
“霍先生吩咐我来照顾老太太晚上。你白天要'上班',这样安排最妥当。”
“这太麻烦您了......”
“可别让我难向霍先生交代。”
林秀云笑着打断她的推辞。
正说着,周叙白拿着单据走来。
“秦小姐,手续都办好了。”
他将黑卡递还给她。
“霍总这次可欠我个大人情。”
他半开玩笑地眨眨眼,随即递过名片。
“有需要随时联系。”
秦岁岁接过名片,指尖微微发烫。她没想到霍稟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周全。
“秦小姐?”
林秀云轻声提醒。
“饭菜要凉了。”
病房里,林秀云利落地调整着病床高度。秦岁岁舀起一勺热粥,小心吹了吹。
“奶奶,尝尝这个......”
“这位是?”
院长疑惑地看向正在整理衣物的林秀云。
“奶奶这是林姨,晚上负责照顾您的护工”
秦岁岁似乎不太擅长撒谎,有些心虚地看着院长
“岁岁,奶奶晚上真不需要人照顾。你赚钱不容易,别花这冤枉钱。”
院长望着秦岁岁眼下淡淡的青影,心疼得直皱眉。
“奶奶要是不让护工照顾,那我就亲自来陪夜。”
秦岁岁边说边麻利地拧干毛巾,动作轻柔地给老人擦脸。
“好好好,都听我们岁岁的。”
院长无奈地笑着摇头。这孩子打小就倔,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待秦岁岁和林秀云帮着老人洗漱完毕,院长就一个劲儿地催促。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奶奶就拜托林姨了。”
秦岁岁仔细掖好被角,又检查了床头的呼叫铃才放心。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夜里要是不舒服,一定让林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