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在涞水县是有内线的,并且还不少,嗯,也就四五六个吧。
有两个是老乡,同在镇上的杂货店买过绣花线,一起寄卖过绣品。
还有两个是之前来调查高大壮的时候认识的婆子。
最后一个是二嫂的兄长,在当铺里做账房。
昨晚上徐氏已经跟高大壮打听过,赵婆子家是逃难外来的,当家的绰号李老实,因擅水性,救过数人,被举荐成为街道司差役,负责清理北城河道垃圾。
李老实和赵婆子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早先逃难时给人招赘出去,此后没了音信,小儿子跟在身边做小商贩,在夜市卖面鱼。
女儿李春杏,当年逃难至此落脚时,契卖给城里的富户人家做仆,如今十年约满,放契归家。
至于这个富户人家到底是哪一家,高大壮却是不知。
徐氏拎着绣品先去绣楼换钱,她师承村里的“疯姑”,大家都以为她人美心善,时常关照孤寡无依的“疯姑”,谁也不知道,这位姑姑乃是唐宫绣女。
徐氏跟着学了十年绣法,虽然不是天赋一流,但也算拿得出手。
在何家的日子都是偷着绣,然后托娘家人去换钱攒着,多年下来,也算小有积蓄,所以才有底气说带着女儿过日子,偏偏遇见不讲理的人家,被逼着只能再嫁。
不过目前来看,嫁给高大壮也还可以,女儿的性子活泼了许多。
徐氏先到了绣楼,她的两个老乡,一个在这边当绣娘,一个负责成衣售卖。
“淑慧来了,正好有事儿找你。”徐氏还没进门,里面就有人迎出来了。
徐氏大名徐淑慧,不过除了娘家人,很少有人直呼她的名字。
“小红~你还好吗?”徐氏上前扶住迎出门的好友,上下端详了一遍。
这位其实跟徐氏还算本家,也姓徐,叫徐小红,目前三胎在怀,临盆在即。
“好着呢,这孩子乖巧,一点没折腾我,你今儿不来,我明儿就要去找你了。”徐小红拉着徐氏往店里走。
绣庄和成衣是一家两铺,徐小红拉着徐氏穿过中间的门,直接进了绣庄那边。
“有个活,人家指定想要你这个水平的来绣,都急着呢。”徐小红把徐氏带进,绣庄的柜台里坐着的另一个朋友柳叶儿立马起身过来说话。
“是个肥羊,要一幅三尺高的送子观音绣像,需得一个月内完成,给这个数。”柳叶伸出两根食指交叉。
“二十两?”徐氏咂巴一下嘴,有点意动。
她其实不爱大绣作品,尤其是定制,耗时耗力不说,有时候还会被挑剔,但这个价钱确实很有诚意。
徐氏想早点凑够钱,给女儿买个房子,城里她是死心了,似高家这种逼仄的户型都要300两起,若是带院的,怕不得翻个两三倍。
城郊的民宅倒是可以考虑,徐氏想着干脆找个临湖或者临海的村子,置上两三亩地,再盖套小院,没事儿去放放风也不错。
她都问过高大壮了,有个200两银子尽够了。
“接吧,掌柜地说,不抽成了。”徐小红给徐氏使了个眼色。
徐氏刚要应承的话又咽回去了,反而有点疑惑:“什么来路?”
“南城老牌富户朱家,据说在外做官的大房要归家守孝,大房至今无子,这幅绣像没准就是给大房备下的。”
柳叶看看门外,又瞥了一眼柜台后不吭声的另一个绣娘,凑到徐氏跟徐小红跟前嘀咕。
徐氏挑起眉,富户、做官的大房归家,这不是就对上了吗?
“这朱家长房什么官啊?”徐氏小声打探。
“这就不知了,只听说在外地,已经十来年没回来了。”柳叶和徐小红都摇头。
柜台后面竖着耳朵听声的小绣娘,声音特别小地接了一句:“我知道。”
这一句把三个人的目光全引过去了,小绣娘年岁不大,也就十五六的模样,被看得有点怯,但还是讨好地笑了笑。
“哎哟,我都忘了,莹莹你是本地户。”柳叶一拍柜台,起身就把叫莹莹的小绣娘给拽过来了。
“我们一个院的姐姐,契了朱家当仆,回来时候说过,朱家大房的郎君在秦凤路那边当县令。”莹莹终于插入话题,赶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徐氏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秦凤路是西北那边,心里松了半口气,那么远的地界,便是有实权也舞不到这边来。
“这朱家是哪位去世了啊?怎么还要送子观音的绣像呢?”徐氏故意引导,让她们以为表示自己问这个是担心活计。
“朱家的老员外上个月病逝了,邻居姐姐说长房郎君要回来守孝三年,但是长房的郎君已经五十了,怕是再难…什么的,所以这次要把家搬回来。”
莹莹努力地想了又想,实在想不起那位邻居姐姐说的名词,便含糊过去。
“那位姐姐还说了朱家现在乱得很,本来就放了很多人出来,现在又要找新人,说要在长房归家之前教好。”
莹莹说完,脸色有点怪,偷偷地窥了陷入沉思的三个人一眼,没说邻居姐姐悄悄说,找新人其实是想给长房找妾的话。
徐氏听懂了莹莹含糊的地方,脸上不自觉地就挂了舒心的笑。
好好好,五十岁的县令回家守孝三年,五十三再想出山,基本也没大前途了。
月底高大壮的义弟就到了,她之前没跟高大壮成亲的时候都敢狐假虎威,借这位义弟的名头吓唬人,等人真到了,就更不怕了。
“这个绣活我应了,柳姐姐,你帮我配点绣线和布来,另外这两幅……”徐氏解了难题,恢复了轻松的状态,把手里的绣活递了出去。
从绣坊出来,徐氏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拜访了之前来打探高大壮时认识的两个婆子。
这两个婆子都是有名的“百事通”,徐氏只当闲聊,说了几句才从街上听见的“闲话”。
比如某大户家里放了不少奴婢出来,有些嫁得不如意,有些找了好人家,也跟着吃上朝廷供奉,当了“官夫人”之流。
徐氏最是知道,嫉妒能杀人,朱家放契出来的奴婢不止一个,没嫁人的也不止一个,这话只要传出去,肯定会有不服气地去找李春杏的麻烦。
就算没有,她也得让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