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校长为了防止学生早恋影响学习立了很多很多新规矩。
三个年级一栋教学楼,教学楼后几块小花坛种着绿植树,四栋两栋并排,两栋在边上面对面,寝室楼包围着花坛。
食堂在教学楼的一侧,也在男寝后面,接热水的地方夹在男寝和食堂中间。
不路过男寝就要绕过教学楼,走操场前的那条路,才能接到热水。
但是新校长说,男生不能路过女寝,女生不能路过男寝,否则视为早恋。
这让狭窄的地方充满怨气,明明都提前来,却因为绕远路,要排队,前面不挺有人插队。水龙头就在前面,就差一个人就能接到热水,但永远都差一个人。
几百人乱哄哄地抢水龙头,高年级不排队,低年级不让队。一个接不了,那大家都不要接了,五排水龙头被徒手拧断的就占了一半多。
现场多的是温瓶爆炸的声音,好不容易接到的水,就炸在原地。
男女生还不能做同桌,不能并排走,也不能坐在同一张椅子上。
陆陆续续有很多人被给予警告,更有甚者,回家自省或开除处理。
“你没事吧?”
“没事,大不了让我妈重新给我买一个。”
“待会儿班主任可能回来找你。”宋妩岁小声提醒。
男生翻了个白眼,语气也很冲,“关你什么事?”
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都站在男生身后呈防御状态。宋妩岁想笑着化解,却笑不出来,脸上的表情肯定很精彩,她这样想。
明明是好心提醒啊,这里的人这么这样。
针对手机,新校长时不时会冲进一个班里直奔目标同学,收手机。也不交给班主任,也不砸,要求请家长,并在每个升旗仪式,把收来的手机倒进装满水的盆里。
宋妩岁近视眼都能看见溅起的水花。
杀人诛心。
她在底下看着,内心毫无波澜,被淹死的手机没有一只是她的,她当然也不能会被收到。
这就是光着脚的,不怕穿鞋的。
早上的太阳已经很有力量,晒得她头疼。这样毫无用处的激情演讲和警告,更多的是烦,电池音,回音,杂音,混在一起好像避无可避的紧窟咒。
做得这么绝,也不怕适得其反吗?
反正她现在身边全是咒骂。
真好,她甚至快笑出声了。
水有什么用,捞起来有些还能用,最好用火烧,一个手机炸一声,谁的手机让谁上去听。
要不然她都不知道那个男生的手机到底有没有彻底报废。
学校食堂的餐食变得单一,一个月吃得几乎同样的菜。高二高三会表达不满,把吃剩下的饭菜倒扣在餐桌上,油水顺着桌角滴落,整个食堂油腻还泛着潲水的气味。后来才打到饭的人会骂,骂完了以后他们也这样干。
这个学校的戾气重得会感染人,宋妩岁感觉自己已经处于什么的边缘,需要契机就能彻底变化。
初三残留的婴儿肥在进入高中的第一个月悉数褪去,消瘦的双颊和V字的下巴,让宋妩岁的脸看起来并不讨喜,偏偏声音是软的。
这是网络上最讨厌娃娃音的一年,连着不洪亮的声音也一起排斥。
宋妩岁按照初三尺码报上去得到的校服,上身后,那样宽大。
“我的天,这校服好丑。”室友沁看了校服的上身效果,哭了起来。
“不要哭了,谁不是穿这么丑的校服。”另一个室友安慰她。
“就是啊,大家一起丑的。”
……宋妩岁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这是什么值得哭的大事吗?她穿过大红的张扬校服,这套校服对于她来说还挺好看。
白色占据整个躯干,胸前有学校校徽,双臂颜色为深紫,外侧加了黑条纹,紫得发黑的宽松裤子,穿上好像很显高。
而且在旁边看见安慰人的场面,她十分不自在,甚至感觉有点假。
紫色部分,只有高一的是,高二蓝色,高三红色。
校长不允许一个班出现两种颜色的校服,要不然他逮着一个骂一个。
十月。
宋妩岁心突突跳了几下,她以为这是水土不服。
虽然是家乡县城,但这是她第一次来,真正的老家在村里,村里的一个寨里。比起这里,她更熟悉从小就在读的隔壁县城。回家的这些日子她总头疼,总吃不好,甚至脸上长了一颗痘。
正对面是男寝,两栋楼的距离不过百米,平日最能听到男生的高声尖叫。今天的男寝安静得过分。
在关灯的前几秒,男寝最高的楼层掉下水壶,水冲破玻璃的声音大到宋妩岁好似有心理准备瞬间清醒。
沁,“他们怎么提水的,能摔到外面?”
“谁知道,他们三楼以上又没有搞这个一二楼这个铁窗。”糖接了话。
她们都已经洗漱,躺在床上。
“这么不小心,人要是摔下来怎么办?”
宋妩岁,“会不会就是他们故意的?”
全部人看她想看傻子一样,“接水好麻烦,谁特别接水扔下来。”
“就是,而且校长管得好严。”
关灯了。
有某种预感,宋妩岁借了小倩的眼睛等在阳台上,她总感觉不太平。
“你还不睡啊?”沁上厕所出来问。
“我……”
“嘭!”
宋妩岁和沁都被吓了一跳,还是对面的水壶。
“我感觉他们一会儿还会砸。”
“你这么一说……”
寝室被阿姨用手电筒照了门上的玻璃,“这个寝室班主任是谁,不要说话了!”
等阿姨走后,躺在床上的室友都爬起来问,“刚刚是不是又砸了一个?”
“砰!”宋妩岁特地压低声音。
“啊!!!”
“你吓死我了。”沁挨得近,拍了宋妩岁的手臂。
这次她们都尖叫也没有引来阿姨的警告和手电筒光。
“嘭!”
“又砸啦?”
寝室七嘴八舌都在问。
“嘭!”
摔东西的声音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伴随着的还有已经疯狂的尖叫。
“嘭嘭!”
“啊啊啊!!!”
“嘭嘭嘭!!!!”
……
从高楼摔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平常的夜晚在宋妩岁的不安里拉开序幕。
宋妩岁才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夜盲,她看不见没有灯光的楼下,沁可以。她戴着眼镜只能听声音辨别是哪个方向有人。
沁被吓哭,室友抱着她,小倩绘声绘色渲染,被寒苒制裁了两句终于安静,宋妩岁验证了自己猜想就躺回床上,但睡得并不好。
闹腾一个晚上,第二日的教学楼大厅站了一排武警。
去教室的路上看见小校园的满目疮痍,也格外地吵,都在讨论昨晚的暴动。
班主任关紧教室门,“今天不上课,你们在教室睡觉,在这里睡,我给你守着。要上厕所最好喊起两个人陪你去。吃饭就全班一起不要走散了。我们班男生送女生回寝室了再回去。”
“你们晚上回去拉床抵着门,早点关灯睡觉,谁敲门都不要开。”
“要给家里面打电话报平安的走我这里拿手机。”
高二高三发动暴乱,不允许高一不表态,放出威胁言论。不明所以的高一瑟瑟发抖。
显然大多女生被吓得彻底,教室里都是低低的啜泣。宋妩岁以为自己胆子大,不害怕这种场面,心里给自己树立了‘胆大不畏惧’的人设,结果趴在桌上睡到一半才后知后觉手也开始发抖。
果然不吃早餐手会抖。
她看向窗外的景色,一地玻璃渣子,路上没了长椅,观景树多已经折断,连保安亭都掀翻。没有住处的保安用塑料薄膜围着校门口的凉亭将就有个睡处。
破得千疮百孔的地方还要修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