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
如果卫凌泽得知秋霜竟敢如此大胆,直接当众与他对着干。
他会不会震怒?
又会做出什么可怕的反应?
王氏心头浮现出种种不安的可能,整夜都无法安然入梦。
还有清远侯夫人……
过了好一会儿,王氏忍不住问道:“阿喜,你见过清远侯夫人吗?”
那一晚上,王氏拉着秋霜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她讲到了自己年轻时如何被清远侯一眼看中,从此过上了不一样的日子。
也说了后来的辛酸、争宠的艰辛、侯府里的尔虞我诈。
她甚至提起清远侯夫人,在整个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威严。
不仅统御家宅井然有序,更是将侯府上下都治理得服服帖帖。
王氏语气里有嫉妒,有惧怕,却也有几分向往。
第二天,秋霜一早起来就精神不好,坐在院子里一个劲地打哈欠。
昨夜睡得太迟,加上心情起伏颇大。
她眼圈略显发青,脸色苍白,连平日里的神采都黯了几分。
晨风有些凉,拂过脸面时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眯着。
她本打算回房再眯一会儿,一扭头却看见自家大哥手里拿着刚洗好的尿布。
站在角落里望着自己,一副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的样子。
他低着头,神情复杂,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划着圈。
阳光映着他眉宇间的愁绪。
“哥,你怎么了?”
秋霜主动问他。
见大哥一直没开口,反倒勾起了她心里的疑惑。
她坐直身子,转过身来看向他,眼神里多了些专注。
曹武这才走过来,神情很郑重地说道:“阿喜,这个家对你不公平。”
“如今因为你救了沈大人,靠着这份恩情,你有机会脱离这个家。以后你就别回来了。我和嫂子会照顾好弟弟和娘的。”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
说着说着,他的眼眶有点发红。
这些天他在家里养伤,从钱氏那里听说了不少事情,才明白原来娘这么偏心,让阿喜吃了那么多苦。
他知道母亲是个糊涂人,也曾为自己操心过度而责怪过别人。
但从没想过妹妹居然替全家背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
爹走了之后,家里差点过不下去,是阿喜把自己卖了做下人才换来一笔钱撑到现在。
而娘在阿喜生日那天,竟偷偷用药迷晕她,把她送给了柳家少爷,真是太狠心了。
想到这一桩桩旧事,曹武的眼泪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他强忍住没有哭出来,只是嘴唇咬得泛白。
他心里愧疚,也知道自己没脸面对阿喜。
可在最危急的时候,还是阿喜请来了大夫,救了他的妻儿。
那次孩子高烧不退,几乎性命不保。
如果不是她挺身而出,请来城里最好的大夫诊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愿意再连累妹妹一辈子。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注定了,只能这样平凡而庸碌地活下去。
但他不愿看着亲生妹妹继续被家庭的牵绊。
说罢,他掏出十几两银子塞到秋霜手里。
“城里请大夫和买药都贵得很。我眼下只有这点钱,你先收着,等以后我会慢慢补上。”
这些钱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他攒了好几个月才凑够这一点点。
他把银子塞进妹妹的手心,指尖微凉。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一堆话说服她,没想到秋霜直接开口道:“行吧,照顾嫂子和侄子本来就是你的责任。那我就放心啦。”
秋霜的笑容轻浅,语气平静。
这话听得曹武愣了一下,整个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他挠着头,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带着几分傻气,显得轻松了许多。
阿喜没有嫌弃他这个当哥哥的。
这份兄妹之情依旧存在。
尽管彼此之间曾有过争执、误解,但现在看来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感更加沉重。
吃早饭后,钱母和王氏坐在厅堂的一侧。
两人拉着家常,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私房话,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手背。
临别之际,她们互相叮嘱着要保重身体。
王氏甚至还亲热地挽着钱母的胳膊,陪着她一路走出了院门。
可刚一踏出院门,王氏原本柔和的神色便悄然变了脸,语气冷了几分,低声问:“昨天柳掌柜不是赔了一百两银子给他们娘仨调养身体吗?亲家母,这银子你们也不能全拿走啊?”
“你说这话可真难听。”
钱母一听,立刻拉下脸来,声音也拔高了不少。
“我女儿嫁到你们家,被欺负得差点出了人命,你们儿子也不敢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反倒让我们做爹娘的出面去撑腰!我们帮女儿主持正义,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不感谢我们也罢了,竟然还好意思埋怨我们要贪这点银子,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这一番话尖酸刻薄,不但暗指曹武胆小怯懦,更是将王氏牵扯进去,指责他们对儿媳妇不够重视、不尽心。
王氏的脸色瞬间铁青,尴尬至极。
还没等她开口解释几句,钱母又紧追不舍地道:“亲家母,别以为我们住在乡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你家那个丫头秋霜可真是了不得,人家不仅从卫家得了好处,现在还救了京城官府的沈大人,听说可是个大人物。以后她的福分啊,肯定少不了。你要真是聪明,就不会为这点银子跟我斤斤计较。”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中透出一股警告意味。
“一百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眼下秋霜的事情还没彻底平息,外面风评复杂。
谁也不知道背后是不是还有更深的风波,说不定随时都会有新麻烦降临。
他们一家人能够安稳地活着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过这话不能对钱母讲,王氏只能咬紧牙关,把心中的怒火硬生生地压下去。
她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想要争什么,只是这笔钱本来就是给你们家女儿和外孙的,就算不全拿出来,也该给一点吧?毕竟孩子还小,开销不小,做外婆的总归要贴补些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