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的几个伙计并未走远,就站在门外走廊里大声议论着。
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进来。
“那漂亮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说起话来可真带劲!”一个粗犷的男声啧啧称奇。
“可不是嘛,跟咱们后厨那筐朝天椒似的,看着红艳艳的,一碰就辣眼睛。”另一个声音笑嘻嘻地接话。
“这脾气跟我嫂子一模一样,每次我哥做错事,她都能把他训得跟个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话音未落,外面爆发出一阵哄笑。
屋内。
陆怀川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修长的手指在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叩,发出“笃笃“的闷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许知夏垂着眼睫,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干脆把头低了下去。
太特么尴尬了。
陆怀川扭扭头:“你在干嘛?”
许知夏:“找地缝儿。”
又陷入一片死寂。
这下俩人都不说话。
“咳...“许知夏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
她抬起眼时,正撞上陆怀川慌乱移开的视线。
男人浓密的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假装对桌上的茶杯产生了浓厚兴趣。
许知夏的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廓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抿了抿唇,却见陆怀川也在偷瞄她,两人目光一触即分,又各自别过脸去。
这下连空气都尴尬得快要凝固了。
许知夏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说话?”
她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示意道,“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都要凉透了,凉了味道就差了。”
陆怀川像是突然回神,连忙点头:“哦,好,好,我吃饭。”
他重新抓起筷子,指尖微微发紧,夹起一块鸡肉就往嘴里塞,动作略显仓促,像是急于掩饰什么。
他全程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只顾着闷头扒饭。
筷子在菜盘里犹豫地徘徊,最终还是夹起一片青椒,皱着眉送进嘴里,咀嚼时明显放慢了速度,喉结滚动得有些勉强。
许知夏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伸手,轻轻按住了他的筷子:“算了。”
她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几分,“不喜欢吃青椒就别硬塞了,又没人逼你。”
陆怀川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眼神里闪过一丝窘迫,又很快低下头。
他解释道:“挺好吃的,你辛辛苦苦做的,不能浪费。”
最后一根皮带面进了肚,陆怀川放下了筷子,用纸擦了擦嘴。
陆怀川:“谢谢你的饭,我吃饱了。”
许知夏:“是吗?你表妹的看着也不错,你也可以尝尝,毕竟是红烧肉呢。”
陆怀川:“饱了,真的饱了。”
许知夏笑了起来:“那多浪费啊,你不吃我吃了。”
陆怀川“啊”了一声,随即也笑了。
许知夏知道猪肉很贵,要吃上红烧肉多不容易啊。
虽然朱梦娇不讨人喜欢,但红烧肉口感确实不错。
许知夏热情推荐:“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好吃。”
她一边吃一边说:“等我吃完了,你能带我逛逛你的养殖场吗?我在家呆着太无聊了。”
“我特别想工作你懂吗?天天在家闲着好累啊。”
“要不让我捡鸡蛋也行,就跟那些女工一样,然后你给了我发点工资就行。”
没钱的日子心真慌啊!
陆怀川:“怎么能让你捡鸡蛋呢!这不是你该干的活。”
“捡鸡蛋又不丢人,都是劳动人民凭双手吃饭,有钱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
——
饭后。
陆怀川带着许知夏参观了一下养鸡场。
怕味道熏住她,陆怀川还找来了口罩给她戴上。
刚戴上没几秒,许知夏就热的出汗,干脆摘下,一股子鸡屎味儿直冲灵魂。
陆怀川赶紧带她走了出去,“带你去孵蛋的地方看看吧,那里干净些。”
陆怀川注意到许知夏的鞋边全脏了,裙摆也沾上了灰尘。
干干净净的一身实在和这里不符合。
“好啊,我还是挺好奇受精蛋是怎么大批量孵出来的。”
许知夏跟在陆怀川身后,走进孵蛋的大厂里。
她敏锐地注意到外面的小屋里,有几个工人正往喷雾器里倒浅紫红色溶液,又倒入了透明液体。
“最近真是邪门了,孵化率从85%掉到60%,雏鸡还总是一批批地病死。”
“咱也没操作失误了,以前这样弄,孵化率都很高的。”
“还没以前母鸡自己孵化的效率高呢,真他妈离谱儿,这要少赚多少钱啊。”
陆怀川听到这儿皱了皱眉,抬手翻看着温湿度记录本,修长的手指停在某一页。
“自从两个月以前我们养殖场的孵化率就一直下降,而且很多小鸡胚直接坏死。”
“没有找技术人员看一下嘛。”
按道理来说,陆同志这种养殖场肯定要有专业的技术人员进行指导的。
“自从场的规模扩大后县城里的畜牧站派了一位工作人员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陆怀川也没有觉得许知夏是外行就对他没耐心,反而是耐心讲解。
伙计们听到老大和女孩的声音,放下手头的工作就凑了过来。
“陆哥,这是嫂子吧,长得真好看。”
旁边的一胳膊肘抵了过去,使了个眼色:“用得着你说。”
“嫂子,你要是好奇,我们也可以跟你讲讲,肯定比陆哥讲解的专业。”
许知夏抿唇微笑:“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我就是纯属好奇而已。”
“不麻烦,要是陆哥,我们还没这份工作呢。”
正聊得热火朝天时,里屋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我的手!”
陆怀川心头猛地一跳,脸色骤变,顾不得多说,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险些被门槛绊倒。
推开房门,只见陆小团蜷缩在墙角,左手死死攥着右手腕,小脸煞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不住地颤抖。
他一见陆怀川,眼眶瞬间红了,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声音又急又慌:“哥!我、我手疼……疼得厉害……”
陆怀川一把扶住她,触到他冰凉的胳膊,心里更是一沉。
他强压着慌乱,转头朝门外厉声喊道:“三毛!快去村头卫生室,把大夫请来!快!”
三毛原本还在院子里逗狗玩,听见喊声,吓得一激灵。
连鞋都顾不上穿好,撒腿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我这就去!小团子撑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