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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太平节(三)(1 / 1)

依旧是曾经的那条街道,犹然是那般繁华热闹,此刻,苏诚正带着火狐站在一个的卖纸风车的摊子前,指向摊子上一个色彩斑斓,熠熠生辉,还会发出叮咚脆响的九色纸风车,对着摊主问道:“叔叔,这个多少钱?”

摊主是位大髯汉子,身材瘦小,样貌平平,但道行却是不低,有着五境后期的修为,身旁还跟着一个道行略次,体态丰腴的女子,应当是摊主的道侣。

闻听苏诚言语,摊主和女子目光同时从后方的萧阳和夏欣身上移开,摊主伸手取出那个九色纸风车,直接递给苏诚,和善笑道:“不要钱。”

苏诚愣了愣,扭头望着身后面带笑意的师父师娘,见两人都不说话,他只得重新看向那位神色和煦的大髯汉子,倒退两步,连连摇头,心中蓦然浮现出当初在街道上一对姐弟来找自己,想要用烤鱼换糖葫芦的情景,于是笑眯眯地借言道:“无功不受禄,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摊主和女子闻言各自一笑,摊主道:“小天人误会了,今天过节,全城的东西都免价,并非是你想的那样。”

女子随手变出一册宝辉萦绕,取自四圣地之一的记名竹简,笑着附和道:“是啊,只要在这上面记个名号,你就是将这摊子搬走都没事。”

未等苏诚再次转头向师父师娘请示,脚下的火狐呜呜叫唤,又蹦又跳,使劲地点头示意,小家伙常年居住在火城,且也曾跟着宁启逛过不少回太平节,自然十分清楚这里面的规矩和风俗。

苏诚见状盯着那流光溢彩,缓缓转动的九色纸风车,余光一扫,发现远处一些摊子确实都是如此,客人只需将那些摊主手中同样是宝辉熠熠,如出一辙的竹简打开,随着上面光华一闪,然后递交回去,便可把想要的东西拿走,不用出钱。

犹豫再三,苏诚定心凝神,目光转向面前女子手中的那册竹简,伸手接住,有模有样地学着远处那些摊子上的客人,将之徐徐打开,谁知他心念微动,竹简霞光闪烁,自己的名字便被记录了进去,瞬间消失不见。他停顿须臾,将竹简还给笑脸盈盈的女子,旋即拿过摊主手中的九色纸风车,微笑道:“谢谢。”

摊主同样是一脸微笑,“哈哈,不用谢。”他视线游曳,看向了来到近前的萧阳和夏欣,强行按捺住了心中那份汹涌浩荡的惊叹。

竹简闪烁,光华流转,女子看着上面那个悄然浮现而出的名字,心中默念,而后将之缓缓阖上,收入乾坤袋中,举目望向那两大一小,万众瞩目,逐渐消失在长街人群中的三道背影,轻声感叹,“这人间世上的有情众生,恐怕再无人能比他们更加天作之合了吧。”

大髯汉子点头,“当真是一对不可多得的神仙中人。”

女子忽然脸色一变,满眼嫌弃地看着眼前汉子,“看看人家,风姿卓绝,一表人才,再看看你,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简直不是个人。”

汉子闻言一脸不忿,“你和那位天女相比,也是一个样,平平无奇,不堪入目。”

......

街道上,苏诚将那个霞光流溢,叮咚作响的九色纸风车拿在手中晃来晃去,十分开心,只是走着走着,小家伙忽然就低下脑袋,默默看着手里不断转动的纸风车,想到了很久以前,心绪不由自主的变得沉重起来。

那个时候自己还特别小。

那个时候家里的生活虽然同样清贫,但至少没有后来那么寒酸穷苦。

因为那个时候爹爹、娘亲,爷爷都还在,家里有着些许稳定经济的来源,所以日子一直都过得不温不火,还算充足。

爹爹和爷爷一样,秉承医者仁心,悬壶济世的宗旨,从小学医,品德兼优,年少之时便已是镇子上人人称赞,不可多得的一代名医,在医学上的造诣,仅次于爷爷,以及一些阅历极高的老大夫。

不过爹爹给人出门看病的次数其实谈不上多,往往有人上门来寻,大部分都是爷爷去,而爹爹每天要干的活,基本都是以进山采药为主,偶尔打打猎,改善一下家里面的伙食,可这也是需要看运气的,有时运气好,能寻得几株罕见的名贵药材,还能捕到一些野味回来,有时运气不好莫说野味,连装山药的篓子都是捉襟见肘。

总之,那个时候爹爹就是家里面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他雄姿伟岸,顶天立地,独自维持整个家庭生活的正常运转,每天风吹日晒的干着一样的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早出晚归,长此以往,似乎从来就没有怎么停下来过,也从来没有道过一声苦与泪。

当然,娘亲也是一样,从来都是任劳任怨,从来都是默默无声。

听爷爷说,其实娘亲以前也会时常和爹爹一起进山采药,只是自从生下他之后,爹爹就不准娘亲进山了,说山里太危险,还有孩子要照顾。

不得已,娘亲就只能留于家中,除却照看自己,每天就是负责在院子中整理爹爹挖回来的那些药材,熬炼晒干,配为药包,制成药丸等,种种工序繁多,过程极为复杂,待到镇子上七天一次的赶集之日来临,娘亲就会背着自己大早出门,将那些悉心熬炼晒干的药材拿到药材市场,或者药铺中去,变卖成银两,可每次基本都卖不了几颗铜钱,甚至连一斤肉都可能买不起。

娘亲从未因此去埋怨过什么,回到家后依旧是埋头苦干,同爹爹一般,日复一日的做着那一件事,有时一忙就是一整天。

后来自己稍微长大了一些,学会了走路,可以落地跑来跑去了,也会帮着娘亲一起整理药材,奈何自己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到处闯祸,全是帮倒忙,给辛辛苦苦白忙活半天的娘亲看得哭笑不得,好在那时上门求诊的人不多,爷爷有许多时间留在家中,能够帮到娘亲很大的忙,不然娘亲一个人真的太辛苦。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自己也不断的开始长大,爹爹总算不是一年到头的早出晚归,不见人影了,偶尔会停下脚步,留在家里陪着自己和娘亲。

而自己人生当中的第一个玩具,就是爹爹做的纸风车,当时他拿着那个迎风转动的纸风车在院子里嘻嘻哈哈,跑来跑来,笑得没心没肺。

那一刻也许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那一刻也许他觉得这就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开心的时刻。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刻自己娘亲为何会笑着笑着突然就流下了眼泪,直到如今他才想明白,原来有时候一个人笑起来,心会很疼。

后来没过两天,那个纸风车就被自己给玩坏了,于是就哭丧着脸跑到那个仿佛无所不能爹爹面前,奶声奶气地求他再做一个,爹爹笑着摇头,满脸无奈,只得暂且放下手中的活,马不停蹄的又做了一个。

结果又坏了。

此后的日子里,爹爹外出归来,时不时都会给自己带上一个小风车,各种颜色,各种样式应有尽有,有些是用叶子做的,有些是用纸片做的,还有极个别是爹爹背着娘亲花钱在镇上买的,木头所制,极为结实,但仍是经不起他造,玩个几天就被摔坏了。

不过那些坏掉的小风车他一个都没丢,而是全部拿给娘亲,收集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中,然后藏在爷爷的床底下,极为隐蔽,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反正就是要做。

无忧无虑的童真岁月悄然远去,生活依旧清贫,但日子幸福恬静,在娘亲的日夜陪伴下,那个光着屁股在院落里蹦蹦跳跳,跑来跑去的小东西,以肉眼可观的速度越长越大,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两岁,他就能逐步懂事,跟着爷爷学习医术,然后帮娘亲一起打理药材了。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随着一个朝阳明媚的清晨过后,这种温馨而平淡的日子,迎来终结,彻底破灭。

那天吃完早饭,爹爹一如既往的背上箩筐,腰配柴刀,满脸笑容地对着他和娘亲说:“前天我在深山中设了几处陷进,这次正好去看看有没有收获,说不定运气好,今晚回来又能吃顿丰富的大餐。”

他拿着昨晚爹爹做的纸风车,开开心心与娘亲站在栅栏门前,目送着那道渐行渐远的伟岸背影,垫起脚跟挥手告别,稚声稚气地大喊:“爹爹,你快点回来。”

爹爹远远地转身,同样是笑着挥手告别,“知道了。”

可没人会想到,这一别,却是永别。

爹爹此去,久久未归,当天晚上,在娘亲和爷爷焦急的求助下,整个风镇所有青年老壮齐心协力,几乎全都出动了,一个个手持火把,背着柴刀往山里去寻,一路上磕磕碰碰,野兽横行,很多人都受了伤。

他不清楚那些人是怎样找到的爹爹,后来才听说是冯叔叔和爷爷他们在山中找到了爹爹设下的大坑陷阱,然后顺着四周的踪迹一路搜寻,总算发现了一处染血的悬崖,那里躺着一头雄壮的虎尸,浑身刀伤,鲜血淋漓,脖子上还镶嵌着爹爹的柴刀,口中更是叼着一块未曾咽下去的血肉。

爷爷拔出虎尸脖子上的那把柴刀后,直接就软瘫了下去,冯叔叔他们不甘心,继续带人寻觅,最终在悬崖下找到了爹爹,可惜晚了,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正午,冯叔叔他们将昏死未醒的爷爷从山中一路背了回来,而再次见到爹爹时候,他早已被撕咬的浑身溃烂,血肉模糊,右边身子完全裂开,肠子脏腑流露在外,其中一条手臂,更是彻底丢失不见了,场面之惨烈,让人不忍直视。

当时娘亲瞬间就崩溃了,一下子扑倒向前,声泪俱下,跪地不起,颤抖着双手捧住那张血淋淋的脸庞,哭得撕心裂肺。

而他自己则是拿着一个的纸风车,束手无措的站在原地,眼神呆滞,脑袋空白,甚至浑然不知,自己的眼泪正在止不住的往下流。

从那天开始,娘亲天天哭,爷爷天天劝,他也就陪着爷爷一起劝,跟着娘亲一起哭。

但实际上那个时候,他之所以哭,是因为娘亲在哭,他还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爹爹已经远去,此后再也见不到了。

因为当时他的年纪太小,根本就不知道何为生死,所以他心中一直都认为,爹爹只是像往常一样干活太累睡着了,过段时间就会醒来,所以他还是会像往常一样,每当暮色降临,就乖乖地坐在栅栏门前等,遥望逐渐晦暗天色,期盼着爹爹快些醒来,心想,也许一眨眼,爹爹可能就笑嘻嘻地出现在前面那条巷子里了,等爹爹回来了,娘亲肯定就不会哭了。

可是他等啊等,一直等,天天等,也始终没能等到爹爹回来。

渐渐地,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朝着闹着问爷爷,爹爹怎么还不回来。

爷爷只能强忍着泪水,好声好气的说,你爹爹这些年干活太累了,需要好生休养一段岁月,再等等吧,再等等他就回来了。

那个时候他居然傻傻的信以为真,然后又开始等,虽然依旧没能等到爹爹回来,但娘亲貌似已经不哭了,这让他愈发坚定的相信,爹爹真的快回来了。

后来,不知从何时起,娘亲脸上又恢复了曾经的笑容,开始如往日无二般坐在院落中整理药材,每逢赶集,就会背着那些熬炼晒干好的药材,带上他一起去市场变卖铜钱。

奇怪的是,同样的药材,相差无几的斤两,比起以前,娘亲所能得到的铜钱,好像变多了不少,为此,他特别开心。

平淡生活仿佛重新步入了正轨,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就只有曾经天天进山采药的爹爹,换成了现在爷爷,而他和娘亲则一如既往的守候在栅栏门前,于暮色里迎接着爷爷的出现。

他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进山采药的爷爷,会带着爹爹一起回到家中,手里还拎着一只野鸡,到时就又能吃鸡腿了。

奈何,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老天爷仿佛生来就对这个世间的苦难众生持有偏见,非得揪着他们苏家不放,带走了爹爹仍不够,还要将娘亲也一并夺了去。

在爹爹消失三个月后的某天半夜,他突然被什么动静吵醒,才发现,娘亲…正背对着自己哭。

那一刻,他幡然醒悟,难怪自从爹爹不在之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同一种奇怪的声音,原来娘亲白天都是骗人的,其实她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哭。

那一刻,他仿佛真的想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爹爹,也许真的回不来了。

从那晚开始,变成了他天天哭,天天闹,天天扯着爷爷和娘亲问:“爹爹去哪了,爹爹为什么不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闹腾几天,厄难再次席卷而来,一个平静的黄昏里,娘亲抱着又哭又喊的他,不断安抚,不哭不哭,爹爹今天就回来了,马上就能看见爹爹了。

说着说着,娘亲终于是强撑不下去,蓦然倒地,病卧床榻,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待到爷爷探明娘亲的病因,早已为时过晚,无力回天。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无病身受之,原来早些年娘亲和爹爹进山采药,为了钻研新的药材,往往都会选择以身来试,尝尽各种无名药草,久而久之,体内自然而然潜藏下了诸多未知的毒素。

按理来说,这些毒素本不该致命,可此番爹爹的离去,对娘亲打击实在太大,以至于她精元大泄,苦思成疾,心力衰竭,中气溃散,从而导致体内毒素有机可乘,毒性攻心,侵入脏腑,蔓延周天,腐蚀全身,最后历经短短三个月的悄然演变,疾上加毒,病入膏肓,陷入了十死无生的境地。

娘亲病倒的半年间,爷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憔悴,每天长吁短叹,夜不能寐,但哪怕他医术通天,竭尽全力,穷极毕生所学,也终究无法挽回娘亲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躺在床塌上日渐消瘦,苦苦煎熬,最终溘然长逝。

他依稀记得那年的冬天,冷得让人窒息。

窗外大雪纷飞,躺在床塌上的娘亲,早已瘦成了皮包骨头,她颤抖着抓住他的一只手,含糊不清地哭喊着,“诚儿,诚儿……”

而他唯一能做得,也只是无力的哭求着,“娘亲,娘亲,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不要丢下诚儿,娘亲……”

当时爷爷就坐在边上,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爷爷哭得泣不成声。

临了时刻,娘亲枯瘦的手臂颤抖的厉害,她越抓越用力,她笑着说:“诚儿,要学会坚强,要听爷爷的话,娘亲累了,想先睡一会,等娘亲睡醒了,就带爹爹一起回来看诚儿,好不好…”

可是,娘亲这回骗不了他了,他知道,爹爹回不来了,娘亲也要走了,他一个劲哭着摇头,“不要,我不要,娘亲不要睡,娘亲不要睡……”

可惜,等他主动抓住娘亲无力下垂的手臂之时,娘亲已闭上眼睛,再也听不见了。

短短一年,爹爹娘亲先后离去,他的世界变得晦暗无光,仿佛处处都充斥着阴霾,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当初那个懵懂稚嫩的幼童,究竟是如何渡过那段绝望无助的黑暗岁月的。

倘若没有爷爷的日夜相伴,他应该也早就同爹爹娘亲一样睡去,在另一个世界和他们团聚了吧。

如今想来,这里面最痛苦的,其实还是强撑不倒的爷爷,没有人能理解爷爷心中煎熬,在那段寒风刺骨的冰冷岁月中,透过门户间的缝隙,他几乎每天晚上都能看见爷爷独自坐在院子里偷偷流泪,也许,爷爷身上积年累月的暗疾,也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医术。

医术。

何为医术。

所谓医术,当真能救人生死吗?

事实上最开始爷爷要教他医术之时,他曾表现的极不情愿,因为在他看来,既然爷爷医术通天都救不了娘亲性命,那么这医术学来又有何用?

只是后来和爷爷出门给人看病的次数多了,他才改变这一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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