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心头一跳,忍不住走近细看。
那不是随意的刻痕。
它们被严格地排列着,一横一竖,组成了数字。
那是兽世通用的计数符号。
从最上方一个几乎刻进石髓的“1”开始,一路向下,数字不断增加,一直延续到最下方……
南月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认出了那个最新的数字。
那正是她被推入天坑,穿越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这些划痕,是银蛰在记录……他被原主“发卖”后活着的天数?
看起来毫不在乎的银蛰,原来心里一直都记得。
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抛弃舍弃,那种感觉,一定很难受吧。
难怪他总说时日无多……难怪他眼神深处总有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自毁倾向……
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愧疚瞬间淹没了南月。
她仿佛看到无数个寂静的夜晚,这条被抛弃、被伤害的银蛇,独自蜷缩在这冰冷的洞穴里,用最刻骨的方式提醒自己。
他不配拥有温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偷窃。
就在这时,洞口的光线一暗。
银蛰回来了。
那张俊美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空洞而疲惫,仿佛几天前那场对峙抽干了他所有的生气。
他甚至没注意到石台上的东西,径直走向角落的兽皮榻,只想把自己埋进那片冰冷的黑暗里。
直到他走近,才猛地看到站在石壁前的南月。
银蛰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银灰色的竖瞳骤然收缩。
南月看到里面翻涌起惊愕、狼狈,还有一丝被窥破最深秘密的难堪。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想挡住那片刻满屈辱和绝望的石壁,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声音嘶哑,带着色厉内荏的驱逐,手指却无意识地蜷紧。
南月没有动。
她转过身,清澈的眼眸直视着他,那里面没有他预想中的鄙夷或怜悯,只有一种让他心脏都为之颤抖的理解。
她一步步走向他,在银蛰僵硬而戒备的注视下,停在了他面前。
“对不起。”
南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丝丝缕缕的融入进银蛰的内心中。
她没有为那一巴掌道歉,而是为石壁上那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刻痕道歉。
为原主对他造成的、永难磨灭的伤害道歉。
银蛰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别开脸,下颌线绷得死紧,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不需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
下一秒,一个带着暖意和果香的、极其轻柔的触感,落在了他紧抿的、冰凉的唇上。
银蛰难以置信的,瞳孔微微睁大。
南月踮着脚尖,主动吻了他。
这个吻,和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惩罚,没有掠夺,没有绝望。
它是温软的,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笨拙的安抚。
像初春融化的雪水,一点一点,试图浸润他龟裂干涸的心田。
银蛰僵得像一块冰雕,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唇上那真实的、柔软的触感,和她身上传来的、令人晕眩的温暖气息。
就像汹涌的暖流,冲垮了他用冰冷和尖刺筑起的所有堤坝。
南月的羽睫轻轻颤抖,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生涩地加深了这个吻。
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了他僵硬冰冷的腰身,将自己完全贴向他。
“银蛰,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南月没有办法跟他解释为什么发卖他。
因为原主就是不想要他了,但她不是原主。
她不希望银蛰一辈子都因为这件事而难过下去。
如果可以,南月希望,银蛰走出来。
如果她能够成为他走出来的勇气,南月愿意。
就为他曾经的奋不顾身,也为他数次的信任。
银蛰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而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臂终于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回抱住了怀中的温暖。
冰冷的蛇尾,无声地、温柔地缠绕上她的脚踝,这一次,不再是禁锢,而是依恋。
“你和她,不一样。”
他靠近她的耳边,小声的说出这句。
但南月没有听到这句,只感觉到他的亲吻赤城而热烈。
角落的阴影里,一片属于霜喑的、冰蓝色的绒羽,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地。
石洞里的空气似乎还残留着生涩却滚烫的温度。
银蛰像一尊被暖阳融化的冰雕,站在原地,手臂虚虚环着南月。
冰冷的蛇尾无意识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依恋,缠绕在她脚踝上,一圈又一圈,力道轻柔得不可思议。
南月靠在他胸前,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从死寂的冰封中苏醒。
以一种近乎狂乱的、不受控制的节奏疯狂擂动,撞击着她的耳膜。
他下巴搁在她发顶,呼吸还有些不稳,喷洒的热气拂过她的发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银蛰没想再做什么,他现在还有些震惊,没从这个吻里面回过神来。
良久,银蛰才极其缓慢地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将南月更深地嵌进自己怀里。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贴着南月的耳廓响起:“……果子,很甜。”
他指的是石台上南月带来的那几个。
南月的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
“你都没吃,怎么知道甜的?”
她都有些想笑了,这条蛇,撒谎能不能认真点。
银蛰轻咳了声,拉着南月坐下。
“雌主,我很开心。”
这是银蛰最真实的内心反馈。
别看他外表冷酷,但实际上却是一哄就好。
不然也不会一直纠结于自己被抛弃这件事了。
只要南月能够接受他,他就会很开心。
仿佛他的存在,本就是因为南月。
南月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那点残余的酸楚被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取代。
这条别扭又恶劣的蛇,原来也会这样笨拙地表达。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洞外呼啸的风雪声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银蛰缠绕的蛇尾若有似无地勾着南月的脚踝,透着点粘人。
再留下去,南月可就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了。
“我……”
南月清了清嗓子,想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