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辉故意拖长尾音,皮鞋重重碾过地上散落的电子表盒,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张夏萤蹲身捡表的动作顿住,掌心沁出的汗水将表盒边缘浸湿。
她余光瞥见帆布包里那个小巧的玻璃容器,那是历嘉修上次塞给她的辣椒水,瓶身缠绕的蓝色丝线是李晓晴特意系上的平安结。
张夏萤深吸一口气,她扬起脸时,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辉哥要保护费,总得给个凭证吧?就像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志辉一愣,肥厚的嘴唇扯出轻蔑的弧度。
他俯身向前,身上刺鼻的狐臭混着廉价香水味几乎将张夏萤笼罩:“老子的拳头就是凭证!”
李志辉毛茸茸的大手朝着张夏萤的手腕抓去。
张夏萤猛地扬手,透明液体呈扇形喷向李志辉的面门。
“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划破市场的喧闹。
李志辉双手捂住眼睛,像头失控的公牛般原地打转,撞翻了一旁的酱菜摊。
腌黄瓜混着深褐色的卤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溅得他的小弟们满头满脸。
李志辉在地上翻滚哀嚎,皮鞋胡乱蹬踏,不仅踢翻了张夏萤的板凳,还将散落的电子表踢进了污水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瞎了!”
张夏萤用尽全身力气掀翻一旁堆叠的塑料凳,塑料凳砸在试图冲上来的小弟背上:“再来?下次泼的就是硫酸!”
整条街瞬间炸开了锅。
卖咸菜的胖婶挥舞着围裙,笑得前仰后合:“好!打得好!”
隔壁修鞋匠抄起工具箱就砸了过去,铁皮撞击声与混混们的痛呼声交织在一起。
李志辉的小弟们手忙脚乱去扶老大,却因地面太滑,三人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连摔倒,在酱菜汤里摞成一团,酸黄瓜的气味混着咒骂声,飘满了整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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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历嘉修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市场入口时,李志辉正被两个鼻青脸肿的小弟架着,跌跌撞撞地往诊所方向逃窜,沿途还不忘放狠话:“张夏萤!你给老子等着!”
历嘉修看着张夏萤凌乱的发丝、裤脚上的泥污,以及她手中还在微微发烫的辣椒水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弧度:“够野。”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张夏萤擦掉脸上飞溅的卤水:“不然等着被宰?”
历嘉修伸手入怀,掏出一支漆黑的金属短棍,长度比钢笔稍长,表面泛着冷冽的光泽:“防狼电棍,港城货,充一次电能让成年男子失去行动能力。”
当张夏萤伸手去接时,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相触。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电流窜过,两人像被烫到般同时缩回手。
电棍的金属外壳上还带着历嘉修的体温,张夏萤将它塞进包里时,瞥见历嘉修袖口的纽扣松了一颗,那是昨晚他蹲在昏暗的路灯下,帮她修理破旧板凳时不小心蹭掉的。
历嘉修望着远处狼狈逃窜的混混们,镜片后的眸光瞬间变得幽深如寒潭:“李志辉不会罢休。他跟码头的走私团伙有勾结,那些人可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卖不完的表要藏起来。”
张夏萤刚要开口,清脆的童音突然从市场入口传来:“妈妈!我帮你看摊!”
只见李晓晴背着印着卡通图案的小书包,红领巾歪歪斜斜地挂在脖子上,额前的刘海被汗水浸湿,却依旧满脸兴奋地朝这边跑来。
李晓晴搬来小板凳,像模像样地坐在桌前,从书包里掏出那本粉色的记账本。
扉页上,红色的星星又多了三颗,旁边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保护费- 2000”,还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小丫头学着妈妈平时的样子,举起电子表晃了晃,奶声奶气的吆喝立刻吸引了几个路人驻足:“阿姨买表吗?港城最新款!防水防摔,还能当闹钟!”
张夏萤看着女儿认真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发烫。
她低头继续拆解手中的旧录音机,历嘉修说过,表藏在电器里最安全。
李晓晴突然指着录音机的磁带槽,眼睛亮晶晶的:“妈妈,这里能放表!”
张夏萤半信半疑地拆开后盖,果然发现里面有个隐秘的暗格,大小刚好能放下三只电子表。
母女俩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随即投入到紧张的藏货工作中。
她们忙活到夕阳西下,余晖透过铁皮棚的缝隙洒在市场里,将二十只电子表分藏在五台旧录音机里。
李晓晴累得瘫坐在板凳上,小胸脯剧烈起伏,却依旧开心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张夏萤擦着额头的汗水,不经意间瞥见女儿正偷偷在账本上画画:“历叔叔说今晚带我去见面料商。”
她凑近一看,纸上画着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枚硬币,旁边还写着历叔叔三个字。
李晓晴发现妈妈在看,顿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合上本子,耳尖泛红:“我画的是,财神爷!”
——
夜市的霓虹灯次第亮起,将市场照得五光十色。
张夏萤正弯腰给李晓晴系围裙,准备收摊去赴历嘉修的约。
突然,三个身着制服的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摊位走来。
为首的高个男人面色严肃,他举起工作证,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工商局例行检查,把进货单和营业执照拿出来。”
张夏萤的心脏猛地一沉,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堆在角落的录音机,那些里面藏着卖剩的电子表。
若被人当众发现,李志辉肯定会知道的。
张夏萤强作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有些发颤:“证件都在包里,我这就去拿。”
李晓晴想帮忙递账本,却不小心碰倒了最上面的录音机。
熟悉的甜蜜蜜旋律如清泉般流淌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录音机。
张夏萤心中一惊,秒变哭腔,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与绝望:“同志您听我解释!”
她一把抓起李晓晴的小手,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家里困难,这录音机是我摆摊卖唱用的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