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皇宫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纳兰沐琴站在隐月殿的窗前，凝视着冰之牡丹上方的青灰色鬼面图案。那图案如同有生命般蠕动，渐渐形成一张扭曲的女性面孔。
“冰璃……”纳兰沐琴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佩剑。
曦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沐琴，冰魄盟……”
纳兰沐琴转身，看到曦雪苍白的脸上满是凝重。月影正扶着她坐起，莫林则守在门口，警惕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纳兰沐琴快步走到床前，握住曦雪冰冷的手。
“死不了。”曦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那老头的药很管用。”
曦灵从密道口走来，脸色凝重：“夜无痕的情况不妙，寒魂印记已经消散了大半。他说自从护法回来后总觉得护法有问题，但又察觉不出什么。”
纳兰沐琴想起那半块玉佩上修补的痕迹，和护法锁骨处的毒痕。一切都有了解释——冰璃不仅杀害了她的养母，还让人伪装成丞相企图操控朝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月影不解地问，“篡位需要这么复杂吗？”
曦雪咳嗽了几声，艰难地说道：“除非我们手上有她想要的东西……”
话未说完，曦雪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黑血从嘴角溢出。纳兰沐琴连忙扶住她：“别说了，保存体力。我们现在需要制定计划。”
这时，寒风夹杂着细碎的冰晶扑面而来，其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青灰色雾气。她立刻屏住呼吸，转身对众人道：“关紧所有门窗！莫林，带孩子们进密道！”
莫林点头，立刻招呼阿乐和其他孩子。小男孩却倔强地站在原地：“我要帮忙！”
“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纳兰沐琴蹲下身与阿乐平视，“保护好其他孩子，就是帮我们最大的忙。”
阿乐咬着嘴唇，最终点了点头，跟着莫林和其他侍卫离开了隐月殿。
待孩子们安全撤离，纳兰沐琴转向曦雪：“姐姐，你能确定冰璃的位置吗？”
曦雪闭目凝神，白发无风自动，点点星光在她发间流转。片刻后她睁开眼，指向冰之牡丹殿：“在那里……她似乎在转化整座宫殿。”
“转化？”月影皱眉。
“将实体建筑转化为她的力量源泉。”曦雪解释道，“一旦完成，整个皇宫将成为她的领域，所有人都会死。”
纳兰沐琴握紧拳头：“那就必须在完成前阻止她。”她看向曦雪，“你能行动吗？”
曦雪勉强站起身：“没问题。”
“我和月影主攻，姐姐负责支援。”纳兰沐琴迅速制定计划，“曦灵阿姨，你留在这里保护隐月殿，防止冰璃派人偷袭。”
曦灵点头：“小心，那女人情况我们一无所知，别着了她的道。”
纳兰沐琴从腰间取出一枚冰晶吊坠——这是她从夜无痕脖子上取下的，阿泰的遗物。“为了阿泰，为了母亲，也为了冰之国。”她声音低沉而坚定，“今日必做个了断。”
三人迅速穿过庭院，向着冰之牡丹进发。越靠近主殿，空气中的青灰色雾气就越浓重。月影从怀中取出三枚银色符咒，分给两人：“含在舌下，可抵御毒素一个时辰。”
纳兰沐琴将符咒放入口中，立刻感到一股清凉之意流遍全身。雾气中的毒素再也无法侵入。
冰之牡丹殿外本应守卫森严，此刻却空无一人。巨大的殿门半开着，里面透出诡异的青灰色光芒。纳兰沐琴示意月影和曦雪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潜入。
她轻巧地跃上门廊立柱，从高处的一扇侧窗翻入。殿内景象令她呼吸一窒——
原本金碧辉煌的大殿此刻完全被青灰色冰晶覆盖，墙壁、立柱、甚至悬挂的宫灯都化作了半透明的青灰色冰雕。更可怕的是，这些冰雕中封冻着数十名侍卫和宫女，他们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
大殿中央，一个身着冰蓝色长袍的女人背对着入口，正将手按在支撑穹顶的主柱上。随着她的动作，青灰色的冰晶如同活物般顺着柱子向上蔓延。
“住手！”纳兰沐琴厉声喝道，同时甩出三枚冰针，直取那女人后心。
冰针在距离目标三尺处突然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墙壁。女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被冰晶面具覆盖的脸。
“纳兰沐琴，”女人的声音如同冰刃相击，“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呢。”
面具缓缓脱落，露出一张令纳兰沐琴魂飞魄散的面容——那竟是她养母的脸！
“不可能……”纳兰沐琴踉跄后退，“养母已经……”
“死了？”女人轻笑，那张与养母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纳兰沐琴从未见过的冷酷表情，“你认错人了，小沐琴。我是冰璃，你亲爱的‘姨母’。”
纳兰沐琴如遭雷击。养母从未提起过有个孪生姐妹。
冰璃似乎很享受她的震惊，继续道：“我们姐妹几乎同时降生……多年之后她被选为国主继承人，而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只能做她的影子，她的替身。”
月影和曦雪此时也从两侧包饺子抄过来，三人呈三角之势将冰璃围在中央。
“所以你就杀了她？”纳兰沐琴声音颤抖，“就为了这个位置？”
冰璃突然大笑，笑声中充满疯狂：“位置？你以为我在乎那个？”她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奇特的冰凤纹章，“我要的是这个！上古冰凤血脉！”
纳兰沐琴瞳孔骤缩——她自己的锁骨处也有一个类似的纹章，那是皇室继承人的标记。
“我们姐妹都继承了血脉，但只有国主才能激活全部力量。”冰璃的声音充满嫉妒，“当我得知姐姐她把她的国主之位、冰晶戒指和权力都给了你，我去找过她，劝她不要这样做。可是她不听，那我只能……她死后，我探查她的尸首，找寻她答应给我的上古冰凤血脉，到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的血脉给了你。我才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居然一直相信一个骗子的话，给别人做了嫁衣。”
曦雪突然开口：“所以你制造混乱，就为了引出沐琴？”
“聪明。”冰璃赞许地点头，“我建立冰魄盟，培养那些被抛弃的人让他们为我所用。这十几年来我找遍整个冰封岛，却始终感应不到血脉之力的位置。直到前天......”她的目光锁定纳兰沐琴，“你踏入国境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纳兰沐琴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冰之国的袭击……还有客栈……”
“没错，”冰璃得意地承认，“我的人一直在暗中监视边境。那些‘暴民’是我培养出来的死士，客栈里杀你们的人，为的就是引你来皇宫。”
“那丞相呢？假扮他的人是你的手下吧。”
“没错。他的儿子一死我就知道他肯定坐不住，这不就给我提供了机会。”
“所以……他儿子是你的手下杀的。”
“谁让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护法呢？他体内的毒素……”
“那老家伙对我姐姐倒是忠心，我找人递了张纸条给他，告诉他我姐姐是中毒身亡。一开始他不信，没想到真的跑去查了。”
“为何要杀了他？”
“已经利用完的人留着做什么，不过那老头临死前知道让你来找我，也不枉费我控制他这么多年。”
“控制？难道是那块玉佩。”
“不愧是我姐姐培养出来的，真聪明。”冰璃不屑，“他调查时被我给抓了，我看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就对他下了‘阎罗笑’，还命人将一块一模一样的假玉佩交给了他。真玉佩早已被我摔得粉碎，但没料到他身边有个影卫。”
曦雪冷笑：“现在你找到她了，又能怎样？”
冰璃的表情变得狰狞：“抽干她的血，提炼血脉精华！”她突然抬手，一道青灰色冰刃直射纳兰沐琴心口，“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纳兰沐琴侧身闪避，冰刃擦过她的手臂，带起一溜血珠。奇怪的是，那些血珠并未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
“多么纯净的血脉……”冰璃痴迷地看着那些血珠，伸手想要收取。
月影突然发动攻击，一道屏障挡在纳兰沐琴面前。“雪儿，趁现在！”
曦雪早已蓄势待发，手中星碎寒穹绽放清冷的光辉，与月影的屏障交织成网，向冰璃笼罩而去。
冰璃不屑地挥手，青灰色雾气凝结成盾，挡住光网。“雕虫小技。”她冷笑，“让你们见识真正的力量！”
她双手结印，大殿地面突然裂开，无数青灰色冰刺如浪潮般向三人涌来。纳兰沐琴跃起躲避，同时双手凝聚冰晶长剑，斩断袭来的冰刺。
“你们拖住她！”纳兰沐琴对曦雪和月影喊道，“我去破坏主柱！”
她看出冰璃正在通过主柱将力量扩散至整个皇宫，只要切断这个连接，就能阻止转化过程。
冰璃看穿她的意图，怒喝一声：“休想！”三道冰刃同时射向纳兰沐琴。
曦雪和月影拼尽全力拦截，却只挡下两道。第三道冰刃直取纳兰沐琴后心，眼看就要命中——
一道黑影突然从殿外飞掠而入，挡在纳兰沐琴身前。冰刃穿透黑影胸膛，带出一蓬鲜血。
“夜无痕？！”纳兰沐琴震惊地看着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影卫。他不是应该重伤垂危吗？
夜无痕跪倒在地，嘴角溢血，却露出释然的笑容：“国主……快……”
冰璃眯起眼睛：“寒魂印记？有意思，居然燃烧最后的生命力赶来送死。”
纳兰沐琴这才注意到夜无痕胸口处的冰晶纹身已经完全融化——那是影卫生命终结的标志。他强行催动最后的力量，只为保护她。
愤怒如同火山般在纳兰沐琴胸中爆发。她不再躲避，而是直面冰璃，双臂张开，体内冰凤血脉全力运转。整个大殿的温度骤降，连冰璃的青灰色冰晶都开始凝结白霜。
“你以为只有你会用冰？”纳兰沐琴的声音变得空灵，仿佛有无数回声重叠，“让你见识真正的冰凤之力！”
她双手合十，然后猛地分开。一道纯净的蓝色冰焰从掌心喷薄而出，所过之处，青灰色冰晶纷纷崩解。冰焰直冲主柱，将其完全包裹。
冰璃发出刺耳的尖叫：“不！”她疯狂地结印，试图维持转化，但主柱上的青灰色已经迅速消退。
与此同时，曦雪和月影抓住机会发动合击。曦雪的星光与月影的银芒交织，形成一道光柱直击冰璃。她仓促防御，仍被击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我凭什么只能做别人的影子和替身。”冰璃抹去血迹，眼中燃起怒火，“你们……都得死！”
她突然撕开长袍，露出布满诡异符文的身体。那些符文开始发光，青灰色雾气从她每个毛孔中渗出，越来越浓。
“她这是要……”曦雪惊呼，“快退！”
纳兰沐琴却站在原地未动。她看着奄奄一息的夜无痕，又看向正在拼命保护她的曦雪和月影，心中做出决定。
“不，该结束的是你，冰璃。”纳兰沐琴平静地说。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然后按在自己锁骨处的冰凤纹章上。
纹章瞬间绽放耀眼的蓝光，纳兰沐琴的身体开始浮空，背后隐约浮现出一对冰晶羽翼的虚影。
“冰凤觉醒？！”冰璃终于露出惊恐之色，“不可能！没有传承仪式，你怎么能——”
“因为我是母亲十年前选定的继承人，既然母亲给了我这个血脉我就好好利用它，而且这将是最后的上古冰凤血脉。从此以后，不管有没有冰魄盟，世间都再无这血脉。”纳兰沐琴的声音如同天籁，回荡在整个大殿。她双手前推，一道纯净的蓝色光波席卷而出，所过之处，青灰色雾气尽数净化。
冰璃发出不甘的尖叫，身体开始结冰。在完全被冰封前，她怨毒地瞪视纳兰沐琴：“这还没完……冰魄盟遍布全岛……他们会……”
话音未落，她已完全化为一座冰雕。曦雪挥动手中的星碎寒穹将冰雕全部毁掉。
大殿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青灰色鬼面图案开始崩裂。纳兰沐琴背后的羽翼虚影消散，她无力地坠落，被月影及时接住。
“快离开！”曦雪喊道，“整座宫殿要塌了！”
月影抱起纳兰沐琴，曦雪则扶起奄奄一息的夜无痕，四人迅速撤离。他们刚冲出殿门，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冰之牡丹殿的穹顶整个坍塌，激起漫天冰尘。
隐月殿前，莫林和孩子们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四人归来，阿乐第一个冲上前：“大姐姐！你们没事吧？”
纳兰沐琴虚弱地笑了笑：“暂时……没事了。”她的目光转向夜无痕，“太医！快救他！”
林太医早已候命，立刻上前检查夜无痕的伤势。片刻后，他沉重地摇头：“寒魂印记已散，毒素侵入心脉……老朽也无能为力。”
夜无痕艰难地睁开眼，看向纳兰沐琴：“国主……我父亲……会为我骄傲……”
纳兰沐琴握住他的手：“你们父子都是冰之国的英雄。”
“那个女人……”夜无痕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国主……您一定要找出他们。”
他的手突然垂下，生命之火彻底熄灭。阿乐扑在夜无痕身上痛哭，其他孩子也围上来，默默流泪。
纳兰沐琴轻轻合上夜无痕的双眼，站起身时，脸上已是一片决然：“传令下去，全城戒备。清查所有人，找出冰魄盟成员。”
她看向远处坍塌的冰之牡丹，声音冷如极地寒风：“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隐月殿内烛火摇曳。纳兰沐琴独自站在窗前，凝视着远处那片在月光下闪着诡异幽光的废墟——那是冰之牡丹，冰璃与她野心的葬身之地。
窗外，冰之牡丹的废墟在惨淡月光下如同巨大的伤口，青灰色的残冰闪烁着不祥的幽光。冰璃的疯狂、夜无痕的牺牲、以及那句戛然而止的警示——“国主……您一定要找出他们”——像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侍卫们清理废墟的沉重脚步、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与淡淡的、顽固残留的青灰色冰尘气息……一切都提醒着她，冰璃虽灭，冰魄盟的触须已深深扎入冰之国的肌体，皇宫绝非净土。
“沐琴。”曦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发在烛光下泛着柔和银辉，“那老头说你该休息了。”
纳兰沐琴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姐姐，你说冰璃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曦雪沉默片刻：“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任你怎么努力都休想搬动。”
“找出他们……”纳兰沐琴低语，声音在寂静的寝殿里显得格外清晰，“姐姐，冰璃虽死，但她说冰魄盟遍布全岛，绝非虚言。这皇宫里，怕也早就被蛀空了。”她转过身，烛光在她苍白的脸上跳跃，眼底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夜无痕拼死警示，我们必须立刻行动，在他留下的线索彻底消失前。”
“你想从哪里入手？那老家伙的尸身曦灵已叫人仔细收殓，或许……”
“不止是他。”纳兰沐琴思路飞快地清晰起来，冰璃临死前的话语、过往的疑点如同散落的珠子，被夜无痕的警示瞬间串联，“冰璃提到过护法体内的‘阎罗笑’，提到她控制了护法，还提到了那块假玉佩！夜无痕最后时刻强撑着赶来，绝不仅仅是为了替我挡那一击。他必定查到了关键的东西，甚至可能……就带在身上！”
她猛地转身：“来人！”
守在殿外的莫林立刻推门而入：“姑娘！”
“立刻封锁夜无痕的居所和他最后待过的地方！所有物品，哪怕是一片纸屑，都不准动，更不准任何人靠近！让林太医和曦灵阿姨一同过去，仔细检查他的遗体，任何异常，尤其是可能藏匿物品的地方，必须彻查！”纳兰沐琴的命令斩钉截铁，“还有，通知月影，带可靠的人手，秘密搜查护法生前最后几日的活动轨迹和接触过的人，特别是他‘生病’后接触的人。任何可疑之处，即刻来报！”
莫林领命，迅速退下安排。
纳兰沐琴深吸一口气，看向曦雪：“姐姐，你身体撑得住吗？我们需要你的力量。”
曦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昔：“无妨。你想让我感知残留？”
“对！”纳兰沐琴点头，“冰璃出现的速度有些蹊跷，一点都没有要躲着的意思，我担心她不只是为了上古冰凤血脉。而且她的力量带着那种独特的青灰色气息，她控制护法多年，又在冰之牡丹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必然有力量残留的节点。特别是那些被冰封的侍卫宫女……他们被转化的地点、方式，或许能反推出冰魄盟成员接触的路径。还有，冰璃最后爆发时，那满身的诡异符文，那种力量波动，若有残余，姐姐你可能捕捉到？”
“我试试。”曦雪闭上眼睛，白发无风自动，点点星辉再次在她周身流转，如同静谧的星河。她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向窗外那片废墟，探向皇宫的各个角落，尤其是那些弥漫着死亡与冰冷能量的地方。
纳兰沐琴则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皇宫布局图，指尖划过冰之牡丹、隐月殿、护法的居所，以及通往宫外的几处关键门户。“冰璃能悄无声息地转化主殿，必然有内应长期配合。守卫离奇消失……要么是被收买，要么就是被替换了。”她的目光变得幽深，“阿乐他们躲在冰之国……或许，孩子们无意中看到过什么？”
“你想问那些孩子？”曦雪睁开眼，感知暂时收回，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亮起，“确实，孩子的眼睛有时能看到大人忽略的东西。尤其是阿乐，他心思敏锐，又一直想帮忙。”
“嗯。”纳兰沐琴唤来侍女，“去请阿乐过来，就说……我有事请教他。语气温和些，他刚失去夜无痕。”
等待阿乐的时间里，寝殿内陷入一种紧绷的寂静。纳兰沐琴凝视着地图，脑海中飞速复盘着冰璃的供述：假玉佩、阎罗笑、控制护法、培养死士、监视边境……每一个环节都需要人手，每一个环节都可能留下痕迹。夜无痕的牺牲，就是打开这蛛网的关键钥匙。她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在冰魄盟的残余势力反应过来、销毁证据或潜伏更深之前，撕开他们的伪装。
“大姐姐？”阿乐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眼睛红肿，却努力挺直了背脊。
纳兰沐琴心中一痛，蹲下身，平视着他：“阿乐，我知道你很难过。夜无痕是真正的英雄，他救了我，救了大家。”
阿乐的眼泪又涌了上来，用力点点头。
“阿乐，夜无痕最后留下的话，是要我们找出那些坏人，找出冰魄盟。这需要你的帮助。”纳兰沐琴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你和其他小伙伴在街上躲避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或者听到过什么奇怪的话？任何你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比如，有没有人偷偷摸摸去不该去的地方？或者有侍卫叔叔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又或者……有没有人身上，带着一种……像冰之牡丹那种灰蒙蒙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阿乐皱着小眉头，努力回忆着。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小脸绷紧了：“有！有一次，我和小石头躲在一个没人住的房子里，看到……看到两个穿着普通侍卫衣服的人，在院子里一个很偏僻的墙角说话！他们声音很低，但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说什么‘货到了’、‘老地方’、‘不能让护法大人知道’……还有……对了！其中一个叔叔的袖口里面，好像……好像有块玉，颜色很暗，像石头，但形状……有点像……”他努力比划着，“有点像我们之前在街上看到的一个爷爷身上戴着的玉佩！”
玉佩！接头！不能让护法知道！
纳兰沐琴和曦雪交换了一个锐利的眼神。
“阿乐，你做得非常好！这非常重要！”纳兰沐琴郑重地说，“你还记得那座房子在哪？哪个墙角吗？或者那两个人的样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乐被鼓励，努力回忆着细节：“房子是在靠近西边城门的附近，有棵歪脖子老树旁边！一个叔叔个子很高，下巴这里，”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左侧，“有道浅浅的疤。另一个……有点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搓手指头。我们怕被他们发现，就一直躲着不敢作声，等他们走了以后我们才出来的。”
“莫林！”纳兰沐琴立刻唤道。一直守在门外的莫林应声而入。
“记下阿乐说的地点和人物特征。立刻派人去西城门附近有棵歪脖子老树的房子秘密排查，在那片区域寻找任何可疑痕迹或遗留物。同时，秘密筛查宫内所有侍卫，重点排查下巴左侧有浅疤的高个侍卫，以及习惯性搓手指头的微胖侍卫！记住，秘密进行，切勿打草惊蛇！”
“是！”莫林领命，眼中精光一闪。
就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月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神色凝重，手中紧握着一个用布包裹的小物件。
“沐琴姐！”月影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和寒意，“在夜无痕贴身内甲的暗格里……找到了这个！”
她快步上前，将布包放在桌上，小心打开。里面是几页被血浸透又干涸、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的密信残片，以及——半块质地温润、边缘却带着人为修补痕迹的玉佩！
正是冰璃口中，她命人仿造、交给护法的那块假玉佩！但玉佩一直在护法身上，他的这半块又从何而来？
纳兰沐琴拿起那半块假玉佩，冰冷的触感直抵心底。她又看向那几页染血的密信残片，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夜无痕调查的片段：丞相之子死亡现场的异常痕迹、宫中某些人员的诡异调动、对‘阎罗笑’来源的初步追查方向指向宫外某个隐秘的黑市……其中一页的角落，赫然画着一个简陋的符号——一只被冰晶锁链缠绕的飞鸟。
“冰凤……锁链……”纳兰沐琴的指尖拂过那个符号，冰璃那句怨毒的“冰魄盟遍布全岛”再次回响。夜无痕用生命换来的，不仅仅是物证，更是撕开冰魄盟在皇宫乃至整个冰封岛网络的宝贵线头！
她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褪尽，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然与肃杀：“月影，按信上线索，重点追查‘阎罗笑’来源！姐姐，继续感知残留，尤其注意信中提到的人员居所附近！曦灵阿姨那边有任何发现，立刻回报！”
她的目光扫过地图，最终钉在那片象征冰之牡丹的废墟上，声音冷冽如极地罡风：
“冰魄盟……无论你们藏得多深，我纳兰沐琴发誓，必将你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就从这皇宫开始，为夜无痕，为所有牺牲者，讨回血债！”
夜，更深了。但隐月殿内，追猎的网，已然无声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