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美丽的女孩穿着素色长裙,皮肤苍白的像是一盏白瓷,还有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的瞳仁周围泛着一圈幽蓝的光晕,犹如深夜的海面倒映着月光。
可她,灼灼其华的年纪却透露着与年岁不服的哀怨。
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像拢尽了世上所有的悲苦......
她,该是怎样的人啊?
时杳杳默默的注视着她,与那只黑猫不同,从她的身上时杳杳感受不到任何的侵略性,甚至想要去帮助她。
“杳杳,杳杳~~”
张梦佳的声音将时杳杳拉回现实。她猛地眨了眨眼,再看向窗外——海棠树下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花瓣在风中打着旋儿。
“你发什么呆呢?“张梦佳戳了戳她的脸颊,“茶都凉了。“
“哦...哦!”时杳杳醒过神,“应该是困了,晃神了。”
接着,一道悦耳的铃音从门外响起——
刚刚那位少年,在门口晃起了腰间的铃铛,像是安神曲一样婉转悠扬。
在这段铃音之下,时杳杳莫名觉得胃口大开,她低头看向桌上的茶点——晶莹剔透的荷花酥散发着淡淡清香,雨前龙井的茶汤澄澈如碧玉。
“尝尝这个。“少年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桌边,放下一碟小巧的糯米糕,“我家老板特制的安神点心。“
时杳杳试探性地咬了一口糯米糕,清甜的豆沙馅里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像是掺了某种草药。
“好吃!“张梦佳已经狼吞虎咽起来,“小哥哥,你们老板多大年纪啊?”
“有你帅吗?“
“还有你叫什么啊?”
“你们家在市区里有分店吗?”
吃都堵不住张梦佳的嘴,一连串的火攻,问的少年局促不已。
但他还是很细心的一一回复着:“我叫闻竹,姐姐叫我小竹就好了。我们老板多大我也不知道,但长得挺好看的。还有你说的分店,目前是没有的,我会和老板建议的。”
张梦佳有些发愣,她随口问的几个问题,竟然回答的这么诚恳,莫名的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挠了挠头,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那个...谢谢啊。“
“没事的。”闻竹突然低下头,食指在手中的菜单上勾画着什么,最后十分天真无辜的一笑,“一共二百三十四元,哪位姐姐结账?”
张梦佳:“O_o!”
时杳杳:“⊙﹏⊙!”
.......
“黑店!!”
出了门之后,张梦佳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人畜无害的面孔之下藏着的是奸商发黑的心。
“一个破早茶竟然要二百多!”张梦佳越想越气,“亏我还觉得他单纯可爱!“她气鼓鼓地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杳杳,我们一定要在旅游攻略上曝光他们!”
“好啦,消消气。”时杳杳挽住张梦佳的胳膊,轻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颊,“虽然贵了点,但味道确实不错呀。再说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家掩映在海棠花中的茶铺,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最后悄然无音,安安静静的望着那里——
小河流水穿城而过,将这条窄窄的小巷一分为二,南侧的海棠开的繁茂,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甚至轻轻擦过时杳杳的脸颊。
——那家茶铺依然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檐角挂着古朴的风铃,在微风中发出细碎的声响。
可奇怪的是,明明只隔着一条窄窄的河道,河道北侧的两颗海棠却是枯萎的——枝干扭曲干枯,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只剩下几片焦黑的枯叶摇摇欲坠。
刚刚在茶铺中,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两颗海棠,现在出了茶铺,才看到这矛盾的景象。
在那两棵干枯的海棠树后,还有一间简朴破败的店铺。
灰白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木,朱漆大门早已褪色,门环上锈迹斑斑。
似乎已经很久没人打理了。
时杳杳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件破败的店铺的吸引,只是觉得它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像是等着有人去发现一样。
“杳杳?”张梦佳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又走神了?”
“哦——”时杳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觉得那间旧铺子有点奇怪......“
“害,年老失修的铺子不都是这样吗,有啥好奇怪的。”张梦佳显然已经从刚才的郁闷中走了出来,拉起时杳杳的手,拽着她往反方向走去。
“快走啦!“张梦佳兴致勃勃地指着前方,“你不是还要采风写生呢吗,快点吧!“
“好好好......哎呀,你慢点!”
......
香兰茶铺内,闻竹还在一丝不苟的擦拭着桌子,待擦好之后,又独自走到门口,摇了摇腰间的铃铛。
“叮当,叮当——”
随着铃铛作响,茶铺的门扉无风慢慢自开,像是有什么进来了一样。
闻竹恭敬地立在门口,下一刻,对着敞开的空荡荡的大门,莫名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随后,他温柔的笑着说道:“欢迎光临,芙蓉馆——”
......
花神游街是古时候花朝节的习俗,人们扮作花神,游行街市,祈求春光明媚、百花繁盛。
不过桐城这个地方的风俗不太一样,据历史记载几千年前的桐城,是一个名为砚潼国的国都,此国信奉巫术,并以海棠花为国花。
当时砚潼国的花神皆是一国公主所扮,她们身着素白祭袍,头戴海棠花冠,手持青铜铃杖,在满月之夜沿城巡游。传说这些公主能与花木通灵,以自身精血滋养国中海棠,保一方风调雨顺。
而今夜的“海棠花神游街“,正是沿袭了这一古老传统。
夜色刚刚降临,古镇的青石板路两侧便次第亮起了灯笼。
暖黄的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将斑驳的老墙映出深浅不一的影子。河道里漂着几盏荷花灯,烛火透过薄薄的纸壁,在水面上拖出细碎的金色流光。远处传来隐约的丝竹声,混着糖炒栗子和桂花糖的甜香,在潮湿的空气中浮动。
更远处,状元牌坊下已经搭好了花台。十二盏巨大的海棠灯悬在檐角,绢纱做的花瓣在夜风中簌簌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飘落。几个戴着面具的乐师正在调试琵琶,弦音偶尔漏出一两个清冷的音符,像是一滴露水坠入夜色。
时杳杳和张梦佳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周灯笼高挂,将整条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昼。
“丫头,买副面具吧,没准会被游行的花神当作信女拉上花车呢?”摊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手里托着几副描金绘彩的木质面具。其中一副海棠花纹的面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釉色,花蕊处嵌着两粒猩红的玻璃珠,乍看竟像一对活人的眼瞳。
“不用了,谢谢。“时杳杳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见张梦佳已经兴致勃勃地挑起了面具。
“这个好看!“她拿起一副桃花面罩往脸上比划,“杳杳你也选一个嘛!“
“对嘛,选一个吧,要是有游客被当成信女上了花车,景区还有礼品送呢!”老婆婆显然是不想错过这笔生意,非常卖力的比划着手中的面具,“都是好木头做的,放在家里还能当个摆件,不亏的。”
时杳杳正想婉拒,忽然发现老婆婆的摊位角落里,静静躺着一副素白的面具——没有繁复的花纹,只在眉心处描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蕊是淡淡的金色。
“这副...“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拿。
老婆婆心中大悦连忙递了过去,“这副还未画完,你要是买,便宜给你!”
“我这有画笔,你还可以接着画!”
时杳杳接过那副面具,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在这个面具上,画点什么......
“好,我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