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涨红了脸,黢黑的脸盘晕上一抹尴尬,才憋出这么一句。
她说话有些磕磕巴巴,口音生硬,声线像不受控制,显然很久不跟人说话了,
“鱼……鱼明明是给我你的,谁是偷了!”
“这算承认鱼是你送的了?”凌疏影淡淡一笑。
野人的神色又尴尬了几分,望着堵在眼前的凌疏影,又望了望手中的烤鱼,眉头拧成一团,嘴巴啧了好几声,
最后唉叹一声,泄了气似的,往壁炉边一坐,吃起烤鱼来。
她坐得毫无形象,吃鱼模样也堪称豪迈,边吃边呜噜呜噜含糊不清地回答:
“是我送的,是我送的,那天你救我一命,送几条鱼算还你人情。”
“有问的快问,我吃完立马就走。”
凌疏影面无表情,心里盘算起来,她想知道的很多,关于她的身份,关于浪墟,关于其他岛的人。
思绪转瞬,三个直击灵魂的问题闪现在她的心头,心念一动,开口就抛向野人:
“你是谁?”
“你从哪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
野人吃着鱼,从嘴里摸出两根鱼刺,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我叫海鹞。碧海岛来的。”
“……下海摸鱼的时候没注意,被浪头冲过来的。”
说到这话时,原本已经恢复的神色又尴尬了一下,但转瞬即逝。
“反倒来问我从哪里来,你才是外来人吧?”
她的语言逐渐恢复流畅,一边嚼着鱼肉,一边说着。
凌疏影听这人说话磕磕巴巴的,没想到还被怼了一下,立马转移话题:
“碧海岛在哪里,岛上有多少人,【浪墟】还有多少人居住?”
被凌疏影连珠炮单似的追问,海鹞滋滋吃着烤鱼,反倒不紧不慢的调侃起凌疏影来,
“哟哟,小姑娘急什么,怕坏人?怕坏人回你们城邦嘛,还是说回不去?”
凌疏影横眉一瞪,没多言语,只说,
“你还吃着我的鱼呢,快说。”
“什么你的鱼,明明是我抓来的。”海鹞嘟囔了一句,随即回答道:
“碧海岛就是碧海岛,我是被浪头卷来的,不知道这里的位置,如果有船,我倒是能划回去。”
“你们城邦人都爱叫这里浪墟,浪墟,这好听吗?我们管这里叫平波群岛。”
“平波群岛由很多小岛组成,但只有小部分岛能住人,碧海岛就是其中一个。其他的,不是被兽群霸占,就是没水没吃的,要不就是遍地渊涡,没法上岛。”
说到这里,她咧嘴一笑,指了指地下,
“这座岛周边就是渊涡频发那种。在边缘上,谁都进不来。”
一提到渊涡,她好像才算想起了海边那事,呲着个大白牙冲着凌疏影嘿嘿傻乐。
还行,还算有良心。凌疏影心里默默想到。
气氛缓解一点,凌疏影继续追问,
“你还见过其他城邦来的人?”
“前些年见过两个,上岛来要吃的,不过没人让他们进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可能饿死了。”
“你们这些城邦来的,多半是被流放的吧?这里有不少,岛民们不愿意让这些人上岛,他们就躲在那种荒岛上,一般也活不了多久。”
海鹞又撕了一口烤鱼,顿了顿,
“不过,我听说过一个,在群岛西南一个小岛上,他轰跑了岛上的野兽,自己建了个村子。”
凌疏影一惊,什么人这么厉害,自己建了个村,连忙追问,
“他还在那吗?”
这时海鹞从嘴里剔出一根鱼刺,意犹未尽的蹭了蹭手,晃了晃鱼骨头,说道,
“吃完了,我走了。”
凌疏影眉头一拧,身子往门前一站,阻拦道,
“我这个问题可是你还没吃完的时候问的。”
“我可说了是只在吃完前回答,现在我吃完了,想拦我?”
海鹞脸色立马阴了下来,站起身来,火焰在身后燃烧,倒立的影子像野兽。
凌疏影一阵头疼,这人直愣愣的,脾气大,还有点傲娇,况且拳头也不小,真拦着她不让走,必然是一场恶战。
“你走吧。”凌疏影让开半个身子,淡淡的回复。
“这还差不多。”
海鹞半步踏出房门,临卡在门间,神秘兮兮的回头冲着凌疏影补了一句:“想知道那人的消息,送鱼来给我吃。”
说吧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凌疏影这才恍然大悟,满头黑线。这人看着愣,心眼倒不小,半天憋着不说,打的是这个主意?
幽幽地望着海鹞离去的身影,凌疏影心里一阵无语,像被路边随便一只路过的猫算计了一通,好在烤鱼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烤给她吃就好了。
日头也快落下去,吃过烤鱼的凌疏影半点不不觉得饿,去海蚀洞例行维护培藻苗,在沙滩围了个虾坑,摘了两颗椰子回家。
岛上危险解除,生活重归平静!
熟练的撬开一枚椰子,清甜的椰香钻入鼻腔,哗啦哗啦的椰子水在里面晃荡。清凉一口下肚,又解渴又痛快。
抱着椰子,凌疏影钻进了书房。
闲适、清净、自在的生活,就应该用椰子汁和书度过。
举着灯烛,环视书架一圈,凌疏影寻觅着自己感兴趣的内容。
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一本白的有些模糊的小书映入她的眼帘,擦了擦书脊上的尘土,书名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德林诗*》。
德林诗?在历史的汪洋中,不知是哪位被遗忘了的诗人。
凌疏影随意翻开,过了几页,眼神停留在其中一首,写道:
无论前途后路,不必去看。
任由自己沉溺在摇篮中。
如同摇曳在海上的扁舟。
如同摇曳在海上的扁舟……
凌疏影有点被这首小诗打动,细细咂摸着其中韵味,蜷起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真的沉溺在摇篮中。
她突然回想起自己的研制出的藻种,它们怎么处理了?还有放自己离开的院长,到底是什么立场?在茫茫大海之中,孤伶的岛屿之上,她好像真的像一叶扁舟,摇曳着漂泊。
倚靠在凳子上,凌疏影思绪如走马灯一样变幻着。
又仿佛感受到波浪泛起的涟漪轻轻抚过,像一片叶子,既不游动,也没有下沉,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海面,
沉溺在摇篮中,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