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朦胧,谢润的官车便已经早早等候了。
上车前,谢润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便不再迟疑的上了官车。
今天的天气有些灰蒙蒙的,卯时一刻的时候,天空还没有微光。
导致在宫外的时候,都是谁也看不清谁,隐约能看出,是谁家的官车到了。
众人翘首以盼,但直到快要点卯之时,还未见谢润的官车。
正当众人心情各异,以为这位最近狗血鸡毛不能收的侯爷,不会来了,回头准备一起入宫之时,只见一辆官车慢悠悠的到了。
正是谢润的官车,他卡点到了。
最前面的几个,已经走到升龙桥上的官员,此时看着他模糊不清的影子,也不由摇了摇头。
这位侯爷,看来是心力憔悴了,以后怕是看不到左右逢源的亭侯咯。
…………
卯时四刻,精力充沛,似乎永不停歇的永定帝,龙行虎步的踏入了龙庭之上。
山呼万岁之后,大殿之间竟是难得的沉默了起来。
足足有一刻钟,君臣都未有交流。
突然,永定帝的指头声传了出来。
“咚咚咚……”
时快时慢,压的殿下臣子都感觉似乎呼吸不顺畅了起来。
“昨日朕调阅了胶州治下当地的卷宗,时任知府瞒报错报,治下百姓已经有了逃荒现象,却非说无恙,这等庸才居然是工部吏部同时举荐,你们作何解释?”
永定帝见臣下不开口,他便先开了口。
“启禀圣上,其人武官出身,因治匪颇有战功,又粗通工事,经由吏部举荐,我工部核实,确有才能后,才报批圣上,准其出仕。”
武官出身?去做文官?这……
“你们给朕的奏章里可不是这样写的。吏部,你作何解释?”
“启禀圣上,其人的确武官出身,但为人聪慧显达,能力出众,且当时朝廷百废待兴,亦无人可用。多次商议后,定与工部联合举荐。”
吏部尚书此时说到,其姓杨,同为侯爵,甚至还要比谢润的亭侯高一级。但其家族底蕴可要比谢润强得多了,乃为南方大族,而谢润身后,只是北方一个中等氏族罢了。
“那就是说,无人可用,无奈之举咯?那为什么不在奏章里注明此人出身?朕还一点印象都没有,你们之中都是随朕打过仗的人,手下什么毛病你们不知道吗?!”
永定帝喝到,底下一片哑然,随后只听一个声音说到:“启禀圣上,此人为臣下所荐,吏部工部都只是照章行事,如要罚就请圣上罚老臣吧。”
永定帝看去,只见说话之人正是成国公钱愤图。
而一说到武官,钱愤图心里明镜似的,这是皇帝在堵他的嘴。但他却不能领情。
永定帝一看也无语了,他专挑此事,后面如何自然心里明白。
你钱愤图就是不领情咯。
永定帝心中有数。
“既然国公如此说,朕也知道了,当年打仗,缺银缺粮,要是没有这些人资助,怕是会有阻碍。不过这些年过去了,这个人官做够了,银子也捞够了。把地方搞得一团乱,引得天怒人怨,你们说怎么办?放了他?还是杀了他?”
永定帝说到,顿时底下又是一片沉默。
这是杀是放,态度很微妙,关系到他们自身,于是有人纷纷递眼色,希望能让几个头头说情,将人给放了。
此时吏部尚书便趁机说到:“是杀是放,皇上圣明烛照,自有公道。臣建议让谢润办理此案,此案原本就是归他所属,近来用心最多,不如一并交由他来处理,最为妥当。”
此时提到谢润,众人的表情便都是微妙了起来。
谁不知道这位老兄这两天经历的鸡毛事,偏偏皇上一再偏爱,更是偏爱的有些过分。
还不知道这老兄今天是苦是乐呢,尤其是他是什么态度?
正妻高氏与要进宫的女儿互撕。正妻败了,但正妻身后可是经营三百年的高氏。女儿赢了,但这个女儿却毫无背景,却偏偏身受皇上恩宠。
现在又受这个顶头上司挤兑,强迫他接受这个烫手的差事,那他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里,众臣此时便都是暗暗吃味的模样了。
看来今天这个朝会,到了这里,才是刚刚开始啊。
“谢卿虽卓越贤能,但近来家事纷乱,朕也听后宫的几位爱妃听说了一些。此案朕也早有打算,最后的核定是谁,就由谁去此地为官将此地治理好,并将此案审理后再回来吧。”
永定帝轻飘飘的说到,顿时工部少卿高峰僵在了那里。
这怎么算都落不到他头上啊?
这……这不纯纯背锅嘛!
看了看自己的亲叔叔,只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一时头皮发麻,正准备应下时,只听谢润走出来跪下说到。
“臣愿意接受此差事,还请皇上明察。”
谢润说到,声音中饱含中气,丝毫没有那种左右为难的感觉。
周围一听,心里又都是有几分微妙,几分猜测,难以言喻。
“喔?谢卿不嫌家事纷乱还能分心于此,的确为能臣。朕也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但卿如此辛劳,确定自己能办得好吗?”
永定帝此时心中有些不妙,怎么成国公没有发难,你就发难了呢?难道你要辜负朕?辜负自己的女儿?
他连敲带打,询问出声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都有决断,国为先家为后,乃臣子本分。何况些许家事,并不难决断。臣今天也是恳请圣上做主,让臣撇清与嫡女谢宁的关系,并撤销她的选秀资格。”
谢润大声说到,脸上大义凛然的样子,似乎是写满了四个字。
高家,忠诚!
而好似一石惊起千重浪,周围那些知道情况的官员都是梗在那里,面面相觑,怎么想都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亭侯谢润,一心想要将女儿嫁入皇宫,虽然过程狗血鸡毛,但暗地里皇帝几乎是明着表态了。
现在谢润却突然跳出来,明确拒绝皇上的美意,这难道是说皇上和高家之间,他选择了高家吗?
“这谢润,脑子糊涂了啊,这高家难道还比皇上大?”
殿后面的几个打酱油的散官此时忍不住心中惊讶了,在那里低头窃窃私语着。
“那也未必?高大人一家可是从女帝一朝传下来的,别看明面上殿上高大人一家就两位,但别人家的根,那可是连着天江呢,断不了也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