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天的火浪如贪婪的巨蛇，狰狞着，叫嚣着，吞噬着这座荒芜的宅院。滚滚黑烟冲天直上，不时有“咔吧——”的破碎声。
乔蒙听到这话，上前一步质问沈湘晚：“乔煜在哪？”
“侯爷还在里面。”沈湘晚看了眼乔蒙，黑白分明的眸子湿漉漉的闪烁着泪花。她伸手去扯陆栖迟的袖子，独属于女性的温和声线都在微微的颤抖着，“陆栖迟，你去救救他吧……求你了！”
陆栖迟自幼跟在沈湘晚的屁股后面长大，自认为是了解沈湘晚的，沈湘晚的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湘晚是装的！
“快，进去救人！”
乔蒙一听这话，赶紧吩咐小厮下人去救人。
小厮苦着脸：“老爷，进不去啊！火太大了！”
像是为了附和小厮的话，一声“轰隆”巨响，粗笨的木梁直接落了下来，堵死了唯一一条进门的路，零碎的火焰如精灵般在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跳了跳，然后被无情的踩灭。
陆栖迟吩咐手下：“先灭火！”
丫鬟捧着盛着清水的铜盆过来，周氏扶着沈湘晚坐在远处的石凳上，她拿起帕子给沈湘晚擦着脸的灰，对上女子恐惧的眸子，周氏脸上是明晃晃的心疼。
“吓坏了吧。”
沈湘晚心中划过热流，不管怎么说，周氏这个嫂嫂人还是不错的，可惜她也是乔家的媳妇。
“多谢嫂嫂，我没事。”沈湘晚的声线还在颤抖。
周氏刚想开口安慰她几句，抬头看见陆栖迟正往这边走。
说实话，周氏很怵陆栖迟这个有个“疯狗”之名的指挥使，而且陆栖迟和沈湘晚不清不楚的……她一个外人又不好说什么。
周氏起身，将事先准备好的糖水递到沈湘晚手中：“弟妹先忙，喝口糖水压压惊。”
“好。”沈湘晚是真的感激周氏。
陆栖迟远远的站在树下，等周氏走了，他才饶有兴致的挑眉头：“方便过来聊两句吗？”
沈湘晚沉默了一瞬，一次又一次的利用陆栖迟，说实话，她心中也过意不去。
以至于陆栖迟问她时，她的目光有些躲闪。
陆栖迟好像窥破了她心中所想，主动走过来握住勾了勾她的手指：“没关系的晚晚，我很高兴自己能帮到你。”
如果说周氏对沈湘晚的关心如一股热流，那陆栖迟的话就像清泉一般，抚平了沈湘晚心间的沟壑和不安，治愈她心中的暗伤。
他一直都知道，但一直无怨无悔。
这就是陆栖迟。
陆栖迟又道：“不过，等事情结束后你得给我个解释。”
“好。”
沈湘晚欲要站起身，她还披着陆栖迟的外衫，男子的外衫在她身上显得很宽大，她坐着，衣衫便拖地了。可能是沈湘晚心不在焉的缘故，她没注意到脚下，站起身的瞬间，脚踩在外衫上，她险些绊倒。
陆栖迟眼神一亮，面上一喜，来机会了！
他毫不犹豫的伸手去扶沈湘晚，准备享受美人在怀的温软。
谁承想，沈湘晚一个利落的转身，便干脆利落的站好，发丝都没乱。
陆栖迟：“……”
他无语的看着沈湘晚，问出心中那句话：“沈湘晚，你不装会死吗？”
沈湘晚耸耸肩，神色倨傲：“陆栖迟，你的心干净点会死吗？”
沉默，无尽的沉默。
陆栖迟在心中暗道，果真是沈湘晚，一点都没变。
沈湘晚朝乔蒙走过去，几步路的距离，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走到乔蒙面前时，又是那副受到惊吓的瑟缩模样。
她直直的朝乔蒙跪下，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着：“家主，侯爷怎么样了？你们救出他来了吗？”
乔蒙看了眼沈湘晚，指责的话在口中转了个圈，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刚刚跟进去的玄麟卫说，沈湘晚被绑在柱子上，口中还塞着破布。
院子里只有乔煜和沈湘晚两人，那幕后真凶显而易见。
他表情深深的问沈湘晚：“他这么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惦记他？”
演习，沈湘晚是专业的。
她微挑的凤眸因为伤心微微下垂，看着不似往日那般高傲，凭空给她添了几分委屈，晶莹的泪珠滚落，猝不及防的“啪嗒”碎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道：“是妾身无用，生不出孩子，侯爷厌恶妾身也是应该的。而且侯爷都答应放妾身自由了，妾身当然要惦记侯爷的安全。”
乔蒙：“啊？放才在正厅你不是这么说得啊！”
五十多岁的人因为过于惊讶，长着大嘴，看沈湘晚的目光一言难尽。
刚刚是谁在正厅发疯的？是谁拿正月十三的事情威胁他的？
沈湘晚见乔蒙不搭理她，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唇角微弯，她不再掩饰自己，铺天盖地的杀意裹挟着乔蒙。
“家主，您好像不喜欢妾身这个理由。”
陆栖迟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乔蒙。
乔蒙的后背一凉，他忌惮的看着这二人，心中的直觉果然不错，沈湘晚不是个省油的灯。
怪不得乔煜不肯放她和离。
沈湘晚伸手从袖子中掏出和离书递给乔蒙：“昌平侯乔煜签字画押的和离书，劳烦家主开祠堂将我的名字划去，和离书我还得交给官府备案，就不能留给老爷了。”
沈湘晚说完不搭理乔蒙，她伸手去握陆栖迟的手，光明正大：“走吧。”
“乔煜去哪里了？”乔蒙喊住她。
他是乔家家主，自然知道这处院子的蹊跷，院子下面有一条暗道，直通城外。
沈湘晚没理乔蒙。
“沈湘晚，你和乔煜做了什么交换？”
乔煜手里握着什么样的筹码，让前一秒还要对他喊打喊杀的沈湘晚快速成了包庇他的同伙。
沈湘晚这次终于停下脚步，她回头，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乔蒙的眼睛，表情玩味：“家主，你心虚什么啊？你是在忌惮乔煜，还是在忌惮我？”
沈湘晚说：“作茧者必自缚，家主，祝你们乔家好运。”
……
角落里，陆栖迟将沈湘晚堵在墙上，声音沙哑，呼吸急促又温热。
“晚晚，你和乔煜做了什么交换？”
沈湘晚靠在墙上，懵懂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