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且微见连宿已经没什么话要说了,便开口提醒道:“所以过来只是为了让吴梅也一起难受难受?”
连宿:“……”江且微一向噎人,她忍了。
纵然他们一行什么结果都无法改变,但是吴梅所知道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也总该让四十几年后无辜被骗的王新乐知道,当然,连宿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道德感。
然而尽管王新乐来的目的不单纯,但是他为了许棠、为了镇民做的事不虚,论迹不论心,他都有权利去了解被掩盖的真相。
连宿于是问吴梅:“所以许棠并不是长生,后来我们看见的其实是木龙脉逸散的气运与饮冰棺结合造成的傀儡?”
吴梅点头道:“不错,那傀儡在灵堂那夜借阿棠老师身体作自己支架,而后又经常在那棵蜜柑树下休眠,不断通过枝干补全自己,经年累月已经彻彻底底成为了一个傀儡,只是她的意识与许棠有重合,那夜我和她所说,加强许棠记忆中的某个执念,让傀儡拥有了这份早被许棠抛下的执念,让她有了留在清水镇的原因。”
“尽管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身为饮冰棺与那棵蜜柑树的地缚灵,本就无法离开清水镇,但是刚开始这个理由也让她渐渐有了存在于世的一些……念头。”
那夜,握着乌梅的小女孩思考了一夜,才想出这么一个让初生的傀儡不会意识到自己是傀儡的办法,说不清她延续许棠的思想在一个傀儡身上是什么目的,或许为了一个会给她乌梅的老师的陪伴,或许因为自己偶尔的淘气间接害死一个人的愧疚,又或许,只是对死亡的鄙弃和对死亡中新生的一点畏怯。
而那之后,就是王新乐所知道并讲述给他们的故事了。
告知王新乐这个繁琐的任务当然是交给姜因了,两人走到一边等姜因电话联系完。
吴梅谢绝了三人的安慰,反而打起精神说什么:“刚开始我让你们把她送走也是我的一桩心事,这些年来为了加强她就是许棠的这个意识我常常还要与她交流,如今许棠解脱了,她也可以解脱了,早已打了电话等儿子来接她去城里住了。”
城市化仍然是这个时代必然的趋势,清水镇的人明白这个道理,到处碰壁的王新乐也明白,于是清水镇一事总算彻底没了后续,而后要想再见他们,或许就是城市车水马龙中的一次偶然一瞥了。
连宿双手抱臂,半靠着墙,看着仍然站得笔直的江且微,问道:“你之前问我会不会带着繁芜一起,应该是预料到我会接下定龙脉的任务吧,那她现在在哪,什么时候找我加入小队呢?”
不得不说,设问的确是一个很好引导人自己探索答案的方式,但江且微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招,连宿就有点烦了。
于是在江且微开口说“不如你猜猜她什么时候会到”之前,连宿就继续说道:“我对她什么时候加入的兴趣其实没有祖师爷您一直跟着我们的兴趣大的来着。”
二选一,江且微终于老老实实回答:“她就在清水镇,等我们处理好之后她应该就会过来了。”
很好,这个方法可行,连宿默默记下,想着以后哪天需要可以继续用的上。
姜因那边电话打完了,连宿也就抬脚往镇门口走,结果绕了个吴梅家的房子,就在转角遇到了踌躇不前的繁芜,繁芜看见姜因,显然被吓了一跳,然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拔高音量说道:“本宫早知道你要定龙脉,先前还说什么不愿意去,我告诉你,既然要去定龙脉了,就必须把本宫给带上。”
她停下来,似乎在想威胁的话,就听见连宿说:“行啊,你跟着呗。”
“否则我……”繁芜愣住了,“呃,我是说那是当然,你应该的。”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加入了,繁芜还觉得不可置信,但她没表现出来,只是后半程离开的时候她更沉默了一点。
答应的这么快,总觉得有坑……
但连宿的意志是不以繁芜的迟疑而转移的,或者说,连宿根本没注意到繁芜在犹豫,她大大咧咧的带着姜因一行人又坐高铁前往了锦官,是的,连宿出钱。
于是路上连宿都在纠结预算和经费的问题,根本没空管车上一众人的复杂而又多疑的内心。
虽然早知道寒家的人恐怕已经出发,但是这会儿最了解龙脉的还得是时时刻刻有专员全国各地到处飞勘测龙脉的寒家,哪怕遇不上寒家的那个寒九司,能够知道接下来行动路径和指南也是好的。
连宿又想到寒家和秋家这样形单影只的不同,是大家庭大家族,到那应该不愁住宿问题,又暗自松了口气,其他三人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连宿恶狠狠剜了姜因一眼。
四个人自然而然分成两队,连宿买的票虽然不恰好,分到连宿和江且微坐一起,姜因和繁芜坐一起,但是两人很自觉把位置空出给姜因和连宿,他俩又自己一起坐去了。
不管繁芜是什么想法,连宿都不可能真正放下心,而那江且微,可信度也只比繁芜高了那么一点点罢了。
这几天的行程很赶,连宿觉得心累,就靠在姜因肩上眯了一会。
她又梦见那个形如天命轮的东西,只是这比天命轮大很多,几乎可以塞得下三个人,连宿望着这东西发呆,然后看看清一些与天命轮不同的地方。
她猛然一惊,此物外围一根粗环两根细环,中间围了一个巨大的圆球体,这球体是镂空的,镂空的花纹……竟然与灵晷针一般无二,千条万缕,空洞的地方让人可以看得清球体中包围的,那才是连宿的天命轮之中的球体。
连宿吓出一身冷汗,原来梦中这个东西竟然是天命轮和灵晷针的结合体。
连宿从第一次梦到这个“大天命轮”的时候就觉得这东西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出现在她梦里,只是每每醒来总会模糊细节,让她无从追查这东西的源头。
如果不是她那天见过灵晷针,恐怕再见到这个之后她也不会意识到。
她不可能梦到没见过的东西,如果真的梦到了,那就说明是谁想要留下信息给她。
之前连宿梦见这一景象,一旦开口或是走动就会夜半惊醒,后半夜也很难入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每次梦见这个她都默默站在原地,从不去惊扰这个梦。
但今天,她时隔九年,又一次在梦中开了口:“是有人在吗?”
仿若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中,梦里的一切扭曲起来,连宿意识到她要醒来了,只是她拼命去看那大的天命轮,发现内里的球体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