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步怎么办?我欺负他了,也要被赶出去吗?”
一听这个熟悉的语调,温悯只觉得头疼。
她有些没好气:“那你怎么还不走?”
雁舟衡急了:“你……”
他深吸一口气,又说:“还有这个。”
怀里一沉。
她低头一看,是忘记要回来的那只小鸟。
“我还以为是他送你的,原来,”他咬着牙,一字一句,“是阁主主动送人的啊。”
……祝承刚刚那一段话,信息量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着急死了吧阁主,”雁舟衡冷哼一声,“不要追过去解释一下吗?不是送我的,以后也不可能送我。”
温悯抱臂,看他半晌,缓缓吐出一句:“你到底在急什么?”
雁舟衡一噎。
继而更生气了。
“谁急了?”
温悯轻轻一挑眉:“那你是打算做什么?”
雁舟衡哼了一声。
他原本是刚换上渡影阁的衣服,心情好,又想起前几日忘记的安慰……
不过,看起来,温悯完全不需要。
“我闲得没事逛逛。”他咬牙。
“既然逛到屋顶上了,”温悯随手拿起放在树下的竹篮,“那就麻烦,顺便采些梨花。”
“焉的不要,坏的不要,太老的不要。”
雁舟衡气急地从她手里夺过竹篮,走出两步,又停下来。
“不过,”他微微侧头,“你说我有资质……”
“还算你有眼光。”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又爬上树,被绊了个跟头,差点摔下来。
温悯抿唇,弯起嘴角,轻轻摇摇头,转身进了屋。
明月间内。
纸灰被风鼓吹,扑腾起来,落在少女的发间。
凌玉缓缓抬起眼,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在起身的瞬间趔趄了一下,她扶着一旁的付鳞站稳了。
宗门内明争暗斗,资历老的几个长老私下里拉帮结派,人人都在觊觎掌门之位。
前掌门已死,没有人再将这个黄毛丫头放在眼中。
至于凌笠的死因,也早早便被长老们用一句“暴卒”压下,不到三日便下葬立碑,草草了事。
她从没想过,最后一个在她身边的,居然会是一个外门人。
“我要去冥山。”凌玉声音轻而坚定。
付鳞身形一顿。
冥山如今已经废弃,不过是一个长满杂草的荒山。
凌玉如今却忽然要去……
只有可能是为了刘奕的事。
如今魔修复苏,处处危机四伏,冥山又地形偏僻,此去或许凶多吉少。
他沉默片刻,还是回答:“好。”
“我与你同去。”
凌玉的手还抓着他的手臂,闻言,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付鳞,”凌玉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在明月间的权势已失,不待多时,我就会彻底被替代。”
“我答应过你的事,就必定会做到,只是我们时间不多。”
“待此事了结,你离开明月间转投他派也好,选一个势头好的长老站队也好,你我便不再是主仆关系。”
付鳞沉默片刻,还是问道:“那掌门呢?”
凌玉目光闪了闪:“爹爹的事,我会追查到底,你不必掺合进来。”
付鳞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少主,你受伤了。”
凌玉垂眼一看,大约是方才烧纸时没注意烫伤了,有一块小小的暗斑,被他一说,才觉出疼痛来。
手指被轻柔握住,一点刺痛过后,冰凉的触感弥漫开。
付鳞的手指上还沾着一点未化的药膏,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指尖:“这是沧溟阁的药膏,对烫伤有奇效。”
“只是少主要注意不能沾水,否则容易留疤。”
凌玉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酸涩,猛地抽回手去。
“付鳞,你还不明白吗?我如今已经不算少主,你这样讨好我没有用的。”
付鳞淡淡地抬起眼:“少主,我无意退出明月间,也不会站队,我只想要一个容身之处。”
凌玉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出发。”
“是,少主。”
不知是对凌玉这个“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草包”太不上心,还是太忙于和其他长老打内战,总之凌玉和付鳞的出行格外顺利,甚至可以说根本没有人发现。
冥山如今已经被废弃,山门早已合上,但好在上次温悯为了出来硬生生开了一个口,让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去了。
靠近破开的洞口的一侧,几朵黑色的囚丝花已经枯萎,焦土色的藤干瘪地收起来,能看见其下暗红色的土壤。
再往里走去,便是正在一滴滴往下渗水的冰晶,摇摇欲坠。
方才进山门,凌玉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即便是在炎炎夏日,再加之与外界有了连接,冥山中温度依旧不高,寒气虽然说不上像之前那般刺骨,却依旧让人感到不适。
她自小便有些怕黑,以往便是半夜出去上厕所也是要人陪的。
而此时的洞内不见天日,漆黑一片,阴湿寒冷。
身边亮起一点微弱的光,凌玉侧头,付鳞不知从哪里拣了一根木枝,缠了满满当当的囚丝花藤。
囚丝花藤生长在阴寒之地,即使枯萎,潮度也依旧很高。
不知道他是怎么点燃的……不过用来做火把照明倒是很合适。
见凌玉定定看着他手中的火把,付鳞道:“少主,既然怕黑,往后出门还是带些照明物的好。”
凌玉下意识地想要辩驳:“谁怕……”
话刚要出口又止住。
她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逐出霁云宗的?”
付鳞脚步一顿:“少主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他咳了一声:“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凌玉半是冷哼半是轻笑:“都到今天了,就不用说这些了。”
“我确实讨厌温悯,但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有数的。”
“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不用瞒我。”
付鳞沉默了片刻:“我确实没有主动招惹过祝承。”
“他初入渡影阁时,几个小师弟确实是对他多有不满,但也仅限于与他理论两句,我那时也并未参与。”
“后来温悯出面,他们几个便再也没有招惹过祝承。”
“至于后来……我也只是被几个师弟招过去撑腰的,说是祝承先来挑衅招惹是非。”
“温悯看见的那些确实是发生了,不过为何只有断章取义的片段,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