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纹显现,离歌知乐神是动了真气,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只盼着这突然出现的吹笛人有些道行!
那吹笛者似乎也知道厉害,曲调由清亮明快转而浑厚圆润,沉着的笛声如高山飞涧奔流而下,压制了即将腾飞的鸣凤;漫延的余音流过羽仙等人的心壑,三人一激灵,神智清醒了不少。
翠柏然使劲甩了甩头,头脑迅速回忆了方才发生的事,当机立断地传音羽仙、灵震两人:“我有一法脱离此境!两位替我抵挡片刻!”
羽仙、灵震二人心领神会,运转全身气力抽出阴阳双剑,交叉抵于半空,双剑相触的瞬间发出强烈共鸣,一时间将乐神的琴音和门外的笛声纷纷压住。翠柏然心中豁然清明,抓紧时机抽出一张符咒,夹于指尖,而这张符却是两人从未见过的紫色!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包罗天地,养育群生。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金光速现,覆护真人。召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急急如律令!”
咒诀念毕,翠柏然将紫符猛地一抛,符咒离指的刹那,石室内紫光一闪,紧接着便是耀目的金白光芒自石室上空爆射开来,羽仙还来不及紧闭双眼,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接踵而至,狂烈的声浪激得她体内气血翻涌,瞬间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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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间,羽仙感觉到有种湿润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待她缓缓醒转,发现自己正身处地面一处石洞内,紧接着一张黝黑且充满紧张神色的脸凑到她面前。
“师妹!你醒了!可把我吓死了!”灵震见她苏醒,一脸欣喜。
“唔……”羽仙揉了揉颞穴,她只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看到石室顶上映射出一个极其雄伟的身影,虽难窥其貌,但那种威严肃杀之气让人心中仅存恭谨之意,不敢旁生他念。
“看来你受‘请神符’的影响比我俩都大。”翠柏然站在洞口,一脸警惕地盯着洞外,外面电闪雷鸣,下着瓢泼大雨,乍起的电光照着他的脸庞显得有些苍白。
“师妹毕竟是女子,体虚一点也很正常嘛。”灵震心疼地看着羽仙,不以为意。
“我们怎么逃出来的?现在何处?”羽仙惊魂未定,担心有追兵将至。
“师妹放心!我已将出口弄塌。”说着,灵震便朝洞穴深处努了努嘴。
“此刻并不安全,具体情况我们路上说吧。”翠柏然示意二人赶紧起身离开。
“可师妹……要不我俩共乘一剑吧!”灵震还是有些担心羽仙。
“无妨,我们走吧。”
……
待三人赶回定海卫,已是深夜,随便找了间客栈安身后,翠柏然将羽仙晕倒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翠师兄的意思最后关头还是离歌提示你们如何脱身?”当羽仙得知是离歌传音翠柏然,告诉他紫竹林上方的空洞连接着地面的潮音洞,让他们速速离开后,颇有些意外。
“没错,至于她为啥暗中相助,我也想不透。”提起离歌,翠柏然原本疲惫的双眸里现出一丝柔情。
“哼!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背地里不知道还要捣鼓些啥等着我们呢!”灵震向来对她没有好感,所以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
“嗯……”翠柏然装作没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今日多亏有人暗中相救,不然我们就稀里糊涂折在这了。”
“翠师兄你也别谦虚啦!你那‘请神符’也当真了得!竟连乐神那老婆娘都抵不住,一头栽倒在榻上,哈哈哈!”灵震提起这个,眉目间尽是幸灾乐祸之色。
“嘿嘿!还好啦……”翠柏然面上微微一红。
“师兄所言极是……那吹笛之人固然救我们于水火,但若没有你在千钧一发之际扭转乾坤,我和师兄也断然无法侥幸脱逃。”
“哈哈哈!好说好说!咳、咳、咳——”翠柏然一时得意忘形,笑岔了气,咳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羽仙心细,察觉他面色虚浮,状态不佳,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听闻‘请神符’乃历代天师不传之秘,唯有天师血脉方可驱动,不知师兄你如何……”
翠柏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讪讪一笑,回应道:“师妹所言非虚,‘请神符’严格来说只有我的天师师父才能使得,然此行非比寻常,于是他老人家破例赐了我一枚……但‘请神符’的绘制和驱使之法的确只有历代天师知晓。”
见他话有保留,似有意隐瞒什么,羽仙也不便多问,于是对二人说道:“今日一役,大家也都乏了,两位师兄早点歇息吧,我也回房了。”
“好,师妹,我送你回房。”灵震见羽仙给她打了个颜色,便借口随她出了房门。
“师兄,我看翠师兄面色不佳,你晚上多留意些。”羽仙嘱咐道。
“哦,我晓得。”见羽仙就是说这个,灵震有些失望,但当下两人均是疲惫至极,也无暇多想,目送羽仙回房后,便也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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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神石室内,羽仙等三人脱身后。
“娘!你没事吧!”
“啊——”离歌正要近身照看,乐神反手就是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贱蹄子!”乐神眼中尽是愤恨。“别以为我不晓得你那小心思!”
“我……”离歌眼中尽是委屈,捂着肿起的脸颊,不禁流下泪来。
“哼!竟然让他们逃了!”乐神捏紧的拳头筋骨毕现,她盯着跪倒在她身侧的离歌,原本紧蹙的眉头悄然舒展,阴恻恻地笑道:“也无妨——只要这个东西在我手上,那个人就只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
离歌见她右手握着一个紫色琉璃瓶,心知那个人的生死全都系在这个小小的瓶子上,而乐神此刻尽显癫狂之色……一股绝望的情绪在离歌心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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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羽仙尚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听见隔壁传来一声惊叫,听那声音……
“师兄!”羽仙骤然惊醒,难道是仙乐洞府的追兵?!
她连忙起身穿好衣服,赶往隔壁房间。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后,翠柏然打开房门,衣衫凌乱,显然是刚刚套上,一脸尴尬地看着羽仙。
“翠师兄!你们没事吧?”羽仙盯着翠柏然,发现相较昨夜,他的脸色红润了不少,只是依然有些憔悴。
“呃……我没事,只是——”翠柏然侧了侧身,显出身后不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
是离歌!
羽仙迅速转身关上房门,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房内,发现灵震正缩在床角,慌忙地系着亵衣衣带,脸色通红;瞧见她进来了,面上更是红得要滴出血来,那委屈的眼神,活脱脱像个受了羞辱的小媳妇。
羽仙看见离歌身后的窗户开着,窗闩也掉在地上,心知她必是趁两人在睡梦中时从窗外潜入。
“姑娘,听说昨夜幸好得你指点,我等才能逃出生天,正想寻个机会向你致谢,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找上门来了。”
“哼!”离歌翻了个白眼,“你也不用阴阳怪气!”说着便甩下一个包袱。
“这是?”羽仙一脸疑问地看着她。
“你们要是怕这是什么暗器毒药,不打开也罢!”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欸!姑娘——”翠柏然连忙唤住,躬身就把包袱捡起来。
离歌翘起嘴角,眉梢却悄然舒展。
翠柏然瞧了瞧羽仙,见她点了点头,便将包袱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
这时,灵震也穿好衣服,如临大敌地盯着离歌,一边往羽仙方向靠拢。
三人瞅了瞅包袱里的东西,也没别的,就是一捆晒干的笋干。
“怎么?这是你们这的特产?知道我们要走了,特来相送?”灵震嘲弄道。
离歌撇了撇嘴,冷笑道:“对呀!这土特产是专门送给你师父的呢!”
“你说什么?”灵震先是一愣,后来回过味来,惊呼道:“难道这就是紫露竹精的解药!”
离歌闻言,眼神一黯,怅然说道:“凭这个虽解不了毒,但应该可以缓解一阵。”
灵震听了,有些懵,不只是他,羽仙也有些云里雾里,索性便开门见山。
“离歌姑娘,当日苦心积虑下毒的是你,如今又接连相助,你这做派我等还真是捉摸不透!”
离歌低着头沉默不语,拇指、食指抠在一起,紧咬的嘴唇也有些颤抖。
翠柏然见此情形,连忙打个圆场,憨憨笑道:“过去的事暂且不提,只是姑娘你说这笋干可以暂解左掌教之急,具体如何还请示下?”
离歌扯了扯嘴角,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侃侃说道:“你们既能找到普陀山来,想必也该知道紫露竹精之毒唯有我府可解,而解毒的关键——就在这紫露竹的竹笋上!”
羽仙瞟了瞟桌上的笋干,缓缓开口道:“怕是也没这么简单,这竹笋也有讲究吧?”
“没错!”离歌看了羽仙一眼,继续说道:“只有用每年新发竹笋榨出的汁液才能解毒,可今年……”离歌明显有些失落,停顿了一会,又解释道:“包括今年在内所有新发竹笋做的解药都被……乐神大人控制了,再等就得等到明年正月才出笋了。”
“这如何等得!还有半年的时间,我师父哪里撑得住这么久!”灵震闻言立马急了。
“灵震师弟,稍安勿躁——”翠柏然赶紧安抚他。
“所以我才连夜寻得这些笋干拿来给你们,虽不能彻底解毒,但用它煮水,给……那个人喝下,也能暂时压住毒性。”
“倒是你们,倒头就睡,害我寻了一晚上……”离歌一脸娇嗔。
……
灵震倒有些无动于衷,翠柏然听了却心疼不已,连忙招呼她赶紧坐下,端茶送水。
“那你如此周折……又是为何呢?”“你或者说乐神又和左掌教有何纠葛?”
羽仙直击要害,问出了她心中盘桓已久的疑问。
见羽仙目光犀利地盯着自己,离歌眼神躲闪,胸口剧烈起伏,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破口之际又生生憋了回来。
“你们若是还不放心,我可当着你们面将这笋干煎水服下。”
见离歌回避了她的问话,羽仙也不打算多纠缠,便淡淡应道:“事到如今,我们相信姑娘,这笋干我们替左掌教谢过了,你连夜辛苦,我们也不多留了。”
知道羽仙这是下了逐客令,离歌哼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身来,直直往正门走去。
见羽仙、灵震都不为所动,翠柏然只好干笑一声,赶忙跟上去给她开门。
离歌刚走至门口,又突然站定,一个转身,差点撞上迎上来的翠柏然。
“这!姑娘恕罪!是在下唐突了!”翠柏然眼看两人四目相对,彼此鼻息间不过数寸,立马慌了神,急忙后退两步,作揖赔礼。
离歌并未理会,只是望着羽仙、灵震二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回山么?我想……看看他。”
羽仙听闻,并没太大反应,只是饶有意味地看着离歌。灵震听了,则一脸不可置信地嚷道:“你没开玩笑吧?我们怎么会带你一个魔教妖女回昆仑山!”
离歌听了,如遭雷击,身体僵了那么一刹那,接着便呵呵笑了起来,似乎是听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后面笑得越发肆意,都有些直不起身子了。
其实话一出口,灵震就有些后悔了,但话如流水,覆水难收,也只得悻悻地闭了嘴。
翠柏然见状,有些懊恼地瞪了灵震一眼,只得好言劝解:“姑娘别往心里去!我这师弟平日里就不会说话,但他心里绝无恶意,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翠师兄说得是,师兄他性子直,说话没个遮拦;但你我确是立场不同,你身份敏感,跟我们同去怕是有诸多风险。”羽仙也帮着解释道。
离歌听完,也逐渐平息,抬头望着羽仙,眼里还噙着泪,凄然一笑。
“也罢,解药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只不过……我想见到的人,就一定会见到!”抛下这句话,离歌便决然而去。
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
“我看两位师兄也是睡不着了,干脆早点动身吧。”
半个时辰后,三人收拾了行装,下了楼,正要用些早点,便各自回山。
刚坐下,羽仙就瞧见一位熟人正从客栈外抬脚进来。
“诶,竟然是你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晌午在茶棚遇到的那位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