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你还没走啊?咱们可真是有缘!”翠柏然见了,一脸亲切地笑道。
“呵呵,一点事情耽搁了。”老头见了他们倒是没觉得惊讶,只是眼神中稍显疲惫,进来时还不忘扫了眼外面。
“巧了,我们正要用些早饭,一起吧?”灵震对这个老头印象也挺好,赶忙招呼道。
“那就——又打扰了,哈哈!”老头也不客气,找了个侧面的板凳就坐下了。
羽仙无意间又瞄见了他别在腰间的那根套着绒布的管状物,突然就联想起昨夜神秘的吹笛人。
于是,借着给老人盛粥的功夫,看似无意地碰了下他的手背——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迹象!
“难道是我想多了?”羽仙有些失望,也怪自己过于敏感了。
老头并没有察觉到羽仙的异样,注意力反倒是放在了翠柏然的身上。
“我瞧着这位小哥气血有些不足,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啊——没有,没有,就是昨夜没休息好,被魇着了。”翠柏然连忙解释道。
“哦……”老头见他有意遮掩,也不细究,默默从怀里掏出一小瓷瓶,放在翠柏然桌前。“老朽连受诸位两次茶饭之恩,无以为报,这是我年轻时行走江湖寻得的偏方,最是补血益气,小友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岂敢,岂敢,承蒙老人家关照了!”翠柏然赶忙拱手道谢。
“老人家您还懂医术?”羽仙对这位老人越发有兴趣了。
“哪里!只不过……人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懂一点。”老头笑着摆了摆手。
“老人家过谦了——话说回来,至今还未请教您名讳,这是我等失礼了!”羽仙面带歉意。
“哈哈!行走在外,哪讲这些虚礼;老朽姓竹,至于名字嘛……岁数大了,早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哈哈!”
“那就尊称您一声竹老了!”
“好说!好说!”
接着,羽仙等人也各自报了名号。
“对了!”竹老话锋一转,神情变得有些狼狈,语带迟疑地低声道:“有件事,不知道你们……”
“前辈有话不妨直说,我等能帮上忙的,绝不推辞。”羽仙直截了当地回道。
老头见状,挠了挠胡须,呵呵笑道:“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我有一个包袱,要交给我一个后辈,不巧我有些突发状况要赶去别的地方,怕是等不及亲手托付给他了……”
“请问您这个后辈大概何时到呢?”
“呃……最晚不过晌午。”竹老一脸殷切地看着羽仙三人,继续说道:“本来也不是啥贵重之物,只是涉及老朽祖传的几件物件,又不放心交给他人……”
羽仙面带难色地与灵震对看一眼,两人是打算用完早膳就赶回九天玄教的……
见羽仙似乎有些为难,老头赶忙改口道:“没事!想必你们还有其他事要忙,我再——”
“无妨!”翠柏然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道:“这事交给我了。”接着又转头跟羽仙二人说道:“你俩还有要事在身,不好耽误;反正我不急着回去,这事就由我代劳了!”
羽仙感激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有劳这位小友了!”竹老如释重负,拍手笑道,开心得像个孩子。
“那我回房取下东西,还劳三位稍候。”
目送竹老上了楼,灵震憋不住了,吐槽道:“我说呢,咋就好心送药了,敢情还是有求于我们。”
“老人家一个人在外漂泊,已是不易;再说又没麻烦到你,话这么多!”翠柏然对灵震冲撞离歌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于是语带讥讽。
“哼!”灵震也不理睬他。
看着两位师兄,都多大了,还跟小孩一样闹别扭,羽仙有些哂然。
不一会儿,竹老就抱着一个青色包袱下来了。
“有劳这位小友了。”说着,竹老就把包袱递给了翠柏然。
“您客气了!不知您那位后辈在哪等着呢?”
“哦!我与他约好了就在我房里见面。”
“最晚不过午时,他一定到。”竹老向翠柏然递过房门钥匙,接着嘱咐道:“我这后辈与我面相有几分相似,你应该不会认错……他若有疑问,你就让他看包袱里的信即可。”
“好,您放心。”翠柏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即交给你,自然是放心的。”竹老点头笑道,接着便向羽仙二人作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此次普陀之行得遇三位小友,实乃幸事。望日后有缘,江湖再见!”竹老抱拳道。
三人连忙起身回礼,目送他离开。
“哎!我忘了问他住哪一间房了!”翠柏然顿时想起,连忙追了出去,可刚一出门就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羽仙有些疑惑,也起身来到了门边。
“这老头走得也太快了吧!转瞬就没影了!”
羽仙仔细瞧了瞧地面,哑然道:“还是我看走眼了……”
“怎么说?”翠柏然见她突然冒出这句,一脸好奇。
“你看这地上的脚印,靠近门的地方还算正常,相距不过两尺,可再往远看,第五步就落在了五丈外,第六步则看不到了……”
“你是说……”翠柏然有些明白了。
“昨日在茶棚时,我就注意到他的鞋,虽有些陈旧,但鞋面却一尘不染,不像是个长途跋涉的老人。”
“嗯……看这步法,倒像是蓬莱派的‘缩地法’!”“你说他会不会是——!”
翠柏然倏地看向羽仙,羽仙点了点头,看来他俩想一块去了,这个竹老很可能就是昨晚救他们于水火的吹笛人。
羽仙本想通过肢体接触,将一丝灵力导入他体内——作为修士,如果有外部灵力贸然侵入,会本能地抵触,但到了竹老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应。
“师妹!你们快过来!”灵震忽然在后面叫道。
两人回过头,发现灵震趁他俩不注意,竟把竹老的包袱给打开了。
“师兄你——”
“好啦!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你俩在门口嘀咕的话我也听到了,这老头隐瞒在先,也就别怪我不义在后,嘿嘿!”
“……”羽仙觉得师兄就是在狡辩。
“好啦!事已至此,不该看也看了……羽仙师妹对这位前辈就不好奇么?”翠柏然打了个圆场。
“好吧,再多说也显得我矫情了。”羽仙摇了摇头。
“嘿嘿,师妹且看。”灵震一脸讨好。
羽仙大致扫了眼,包袱里是一摞册子,最上面放着一封信,信封上也没落款;灵震正想伸手把这封信拆开,就被羽仙打了下手背,便只好悻悻作罢。
羽仙轻轻将信封放在一边,露出下面册子上写的字。
“咦?这个字体看着好古早。”
“嗯……这字体初看像小篆,但转折处行笔方锐,像是先秦时期的秦隶。”羽仙琢磨道。
“师妹竟然认得?”灵震不禁有些佩服。
羽仙瞟了眼灵震,原想说让他没事多读读书,想想还是算了。
“看字迹像是‘春秋志’三个字。”翠柏然想了想,寻思道:“这莫不是前辈平日随身书写的日志?”
“那……”灵震转了转眼珠,嘿嘿一笑。
羽仙当然知道他又在想什么,立刻出言制止:“我们未经允许私自打开他的包裹已是不对;这些日志更是有可能记录了个人私密,绝不能再偷偷翻阅!”
“师妹,你难道就不想了解老前辈他的生平奇遇,说不定里面就有能确定他是不是吹笛人的关键信息!”灵震还不死心,循循善诱道。
“不必了!无论他是不是都不重要了!这份恩情若有机缘,自然能还上;若是无缘,这辈子怕是也见不到了。”
见羽仙斩钉截铁的态度,灵震只好噤声,但仍贼心不死的用眼睛直瞥翠柏然。
翠柏然咳了两声,装作没看到,正色说道:“羽仙师妹说得对!灵震师弟啊……你还是要向你师妹多学习。”
灵震翻了个白眼。“就你会装!”
羽仙嘴上虽说不再纠结此事,但心里仍在琢磨:‘缩地法’……蓬莱……有机会再碰见冰晴风就问问好了,看寰天虚境有不有这么一位擅长音律的老人。想起冰晴风,她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我看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们也速速回师门复命,这里交给我就好。”翠柏然见时候也不早了,便催促她二人上路。
“嗯,那就劳烦翠师兄了。”羽仙、灵震二人纷纷向翠柏然告别,踏上了返程之路。
翠柏然伸了个懒腰,转头目光又落在那摞册子上,眼神逐渐变得肃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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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密林深处,一个草屋内。
竹筐、锅炉及一些瓶瓶罐罐散落一地,显得地上凌乱不堪。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内的修长身影伫立不动,只有胸前轻微、急促的起伏揭示着他还活着;随着气息的渐渐平复,他抬起头,用食指优雅地抹了抹嘴角的丝缕血迹,微微侧头一笑。
“倒教我找了些时日,如此绝好的助炼灵血,浪费了岂不可惜……再者,五毒教已灭,你们又岂能苟活?还是送你们一齐团聚最是合宜。”
这话是对身后的两个女人说的,只是此时已无气息,全身苍白而干瘪,像是被抽干了血液,面目虽已扭曲,但依然能辨出,正是之前的玉蟾使玉怜和天蛛使缠香!
黑衣人仰头看了看屋外的夕阳,迟暮的日光隐隐透着一丝血色,正如他眼里闪烁的猩红。
(普陀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