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剑宗。
附属城池天离。
最负盛名的酒楼金缕阁内。
林咕从昏睡中被迤逦乐声与热闹的人声吵醒,怔忪地睁开眼睛,入目的不是熟悉的床幔而是铺满整个房间,色泽猩红触感暄软如云的地毯。
以及一道暗含杀意的嗓音。
“你最好给我不杀你的理由。”
那道清冷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仿若仙乐,就连她身上久经折磨的麻木似乎都被清空。
她第一时间摸向膝盖。
怎么回事?
不良于行的林咕掐着小腿竟然传来了陌生的痛感,一只冷白修长的手忽然出现在眼前,那只手扣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冷硬的拽起。
“咳咳咳!什么杀不杀的你有病啊!放开我!”
一张飘渺俊逸的脸出现在她眼前,那人眉心一点殷红,衬得那双修长漆黑的眉眼更加冷冽出尘,她的声音卡了一下。
实在是这张脸不太像……人。
五官精致出尘帅得仙气飘飘,甚至他的皮肤在灯光下隐隐闪过稀碎的金光。
她撞鬼了?!
男人墨发整齐的束在脑后,一身白衣行动间隐约闪烁着淡金色的纹路,墨眸印出她惯作无辜可怜的脸,嗓音平静:“你找死。”
林咕面色青紫全力扣着他的手,脑海涌入一大堆画面,饱胀感情冲击得她头晕脑胀,眼角后知后觉落下一滴泪,手不自觉缓缓松开。
透明的泪珠顺着她的侧脸滑落。
曲无尘垂眸冷漠的望着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刚刚被触及的唇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柔软的触感,他眼中的杀意越来越重。
若不是清音就在外面拔剑定会将她惊动,他一定要将这个女人即刻斩于剑下!
他的手逐渐收紧,却在某一刻发现那双盛满眷恋和惊恐的眼眸忽然变了,清凌凌的茫然与挣扎跃出水面,如冬日里恰好积蓄的一抔新雪。
干净飘忽又缀着一滴清透的湿意。
露珠一样的泪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让他停顿片刻,旋即尽数将那一丝多余的情绪敛去,恼怒的加大了力道。
林咕在求生欲的作用下,如救命稻草一般从潮水般的记忆中找寻可能有用的信息。
“大师兄?你在吗?”
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那人推了推虚掩的门,林咕脑中闪过信息,艰难的张口:“救……救命!”
“唔!”
她眼前闪过一道白芒,然后就被摔了出去,浑身剧痛,奄奄一息的躺在原地。
曲无尘闪身而出,将门重重带上,门锁处环绕着一圈不凡的银芒。
林咕被摔落在地毯上捂着险些断裂的脖颈痛苦的恨不得将喉咙摘去,平整的指甲刺进脖颈的皮肤,浑身冷汗的在冷冽的杀意中强迫自己转动脑筋。
她看着门上的禁制,知道曲无尘不会就这么放过自己,她要在他回来之前想到脱身的办法。
脑海里的记忆像被剪碎的画片般翻涌,她静静地蜷缩在角落呼吸逐渐微弱。
“吱呀。”
林咕一动不动,呼吸间尽是腥气,来人悄无声息的来到她身旁,一尘不染的锦靴落在她手边。
他见了小师妹暴怒的情绪缓和下来,却也不打算和低贱的凡人舞姬多做纠缠,掌心积蓄灵力。
林咕被加重的压迫感弄得眼前发黑,心跳飞快,忽然扯着嘶哑的嗓子喊:“我知道玄微真人在哪!”
身旁迫人的气势陡然一顿。
曲无尘是原身的客人,不常来,但每次来了之后必然要喝酒,喝的还是金缕阁千金难买的烈酒。
她原本想说酒后偶然得知,谁知天杀的嘴巴却不受控制,就连那险些杀了她的男人冷得跟冰一样的脸也瞧出几分帅气,仿若眼前忽然多了层滤镜。
“月前您身上带有散不去的情香,金姨曾说过这是月枝独有的香气,无尘公子您不知,金缕阁内也有一味药常用伪月枝,我们自然也知晓些月枝的作用。”
月枝就是修士的情根,非自愿不能取,万分难得。
所制之药自然是修补情根之效。
曲无尘漠然的视线落在她痛苦扭曲的小脸上,半晌,轻声道:“在哪?”
林咕喉咙痛得要死,一连串挤出这么多话,脸色白得跟纸一样。
更可怕的是她控制不住忽然生出的冲动,明明她对君无尘只有死亡的恐惧,心中却背道而驰的对他生出好感。
他没有杀我……是不是真的哪怕有一点喜欢我。
打住!
怎么回事?
“咚。”
林咕把脑袋重重磕在墙上粗暴的打断可怕的思绪,生怕不顶用,又咬牙多撞了几下。
直到有鲜红的液体流进眼睛,才深深埋头:“昨日恰好在城北中草堂有过一面之缘。”
房间里归于寂静,只剩下她急促而颤抖的喘息。
她终于从琐碎的记忆片段中捕捉到了重点,这是一本万人迷修仙虐文,她是其中出场几次就下线的凡人舞姬。
而今天就是她的剧情杀。
原身不知道心慕之人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师妹有什么龌龊的心思,她却从多出的记忆中知晓。
原女主唐清音天生剑骨,纯阴之体,单变异冰灵根,却天生缺失情丝,是注定修行无情剑道的不世天才。
曲无尘心中爱她爱得发狂,自然是想要让心爱的小师妹生出灵根回应自身。
林咕想,修仙之人重因果,她先一步告诉他这个消息,说不定可以逃过必死的结局。
在外人面前端方持重的玄天剑宗大师兄果然沉默下来。
就在林咕放松下来,几乎要陷入昏迷的时候。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着她的下巴挑起她的脸。
君无尘手持未出鞘的长剑,冷淡地说:“不错,饶你一命也未尝不可。”
林咕被迫望向他,对上他暗含杀意的黑眸,心中一沉,眼眶发热。
“可你万万不该惊扰她。”
君无尘声音转冷,一把将她拎在手里,她还想再说什么,一道灵力打在她的喉舌,当即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眼前彻底暗了下去。
在车祸瘫痪后的第三年莫名来到这个地方,还来不及为好转的双腿欣喜,她好像又要死了。
她在黑暗中徒劳的睁着眼睛和涌上的睡意对抗,冷汗一点点顺着浆糊似的脑袋往下流,她却感觉不到,只将手指放到嘴边不甘心的发了狠啃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