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连心。
她叼着也许是指甲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呸的一声吐出来,抱着手掌吸气,眼泪都痛得糊了出来,那股慑人心神的睡意终究是不甘的褪去了。
在这个有修仙者的世界,要是真的睡过去,曲无尘有太多方法让她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指甲一抽一抽的疼痛,让她昏昏沉沉的想哭,体内却忽然出现一股极为细弱的气流,流转之间竟然让她好受了一点点。
林咕屏住呼吸,她直觉知道这就是吸纳在身体里的灵气。
可原身不是金缕阁的舞姬吗?
“大师兄,师傅交代的事情办完啦?”
曲无尘将宽大的袖袍微拢,主动走在小师妹的左边,望过去的眉眼温和,黑眸深处是隐藏得极好的深情。
他微微颔首,脚步不易察觉的变缓迁就她的步伐,黑眸追随着她的身影,冰川溶解眉梢眼尾带着剑宗掌门收徒的矜骄与意气。
“嗯,这次修复城池结界的补天石总算是炼齐了,师妹此去秘境修行便是五年,怕是大有进益。”
小师妹平稳的声音还是透露出一丝少年人的欣喜:“无情剑道终于让我参悟到第五式,这次宗门外出清扫我定也要来帮忙!”
君无尘听到无情剑道时敛眉沉默了片刻,才在她疑惑的眼神中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这次能在宗门待多久?”
许是聊到开心的地方,少女的声线再也绷不住平和,带上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欢喜。
“再过不久便是师尊出关的日子,且明年宗门招收弟子,我当然要在门内帮忙啦!”
不知听了多久对话,大多数时候都是君无尘在主动抛出话题,然后少女欢快的接话,气氛很是温馨。
除了她还半死不活的被收在君无尘身上某样法宝里当挂件之外。
“唔!”
不知过了多久。
林咕落入一池冰寒刺骨的泉水中,夏日的阳光落在身上丝毫没有温度,牙齿打着颤被曲无尘随手禁锢在水中。
这里是剑宗的后山,目之所及仙气渺渺林木葱郁,飞鸟鱼虫好似也与凡尘不同带着些仙气。
而将她扔在这里的人丝毫不停歇的转身就走,生怕沾染了她身上的半分气息。
曲无尘:“你就在这里反省,好好洗刷污秽。”
他扬了扬衣袖便恢复洁净,可眉眼中还带着些许嫌恶,挥挥手腰间的本命剑飞出,御剑而去。
林咕爬在池边,粗喘着气,十根手指全都刨得血肉翻卷也不能离开这设下禁锢的冷泉一步。
刺骨的凉意从脚踝针扎一样缓慢攀升,她蜷缩在池边最浅的地方,没过腰的泉水透过徒劳的包裹在双腿上的外衫,带走暖意和生机。
她扣着膝盖,出不去泉水,口不能言,体内那一丝灵气吸收吐纳的速度也跟不上寒意入侵,如今唯一只剩下的竟然只有等死。
手上的血迹顺着衣物一点点在泉水中扩散。
林咕在这仙境中绝望的忍受着麻木的痛苦,什么剑宗大师兄,宗门表率,不过是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渣!
她用最后的力气用力摩擦着膝盖和小腿,企图得到些反馈,干涸的眼眶再次落下泪。
一滴滴冰凉的泪混入泉水。
她做梦都想要一双健全的腿,原身也不过是鼓足了勇气试探的亲近了一次喜欢之人……终究都是奢望。
随着无法抵挡的寒意入侵,她的脑海逐渐变成一片空白,麻木痛苦都离她远去,脑海中堆积的记忆和信息到这时才有时间一点点跳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僵硬的蜷缩在池边,呼吸都几近于无。
由远及近似有若无的脚步声直至那人仿若无物的穿过禁制来到身前才被她察觉。
她艰难的睁开被冰晶冻结的眼睛,透过凝成雪白一片的睫毛,看到了一双可怖的布满了如老旧树疤一样伤痕的手。
拥有如此可怖手掌的人,声音却如世间最纯净的一滴仙露,一掊初雪,将她从弥留拉回了人间。
“黄磷,回来。”
“咯?”
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在她脸上戳了戳。
林咕睁大眼睛想要看清画面,身体却因为过分蜷缩而僵硬成一团冰块不听使唤,苍白褶皱的手指尽力也只能轻微移动。
救救我。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不知发没发出声音。
那只布满深刻伤痕的大手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她呼吸微弱,仅剩的清明聚焦于那只越来越近的手上。
那只手靠近她的脸侧,几不可查的粗粝触感一触即离,浸润得冰凉的身体却十分贪恋这一丝暖意。
“咯咯咯!”
幼嫩清脆的声音随着那只手远离急促的响起,一团圆润的毛绒绒乖巧的蹲在那人的掌心,乌溜溜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她。
原来不是来救我的。
林咕内心涌出绝望的情绪。
她听着那人重新迈开的脚步,也许是生命走到尽头的回光返照,体内几近枯竭的灵脉硬生生挤出一丝灵气,让她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
那人离开的脚步顿住了。
林咕能察觉到落在身上轻飘飘的视线,她虚弱的仰起脸,露出唯一可以作为筹码的脸,无法聚焦的眼神恍惚的落在他的脸上。
林咕的舞技并不好,却能够在金缕阁小有名气也是因为这张含羞带怯的脸,接受记忆之后,她下意识知道如何做出最令人心怜的表情。
“求您救救我。”
“咚。”
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落入她身前的潭水发出一声轻响,一团带着暖意与木质香气的毛绒绒扑腾到她脸上小声叫唤。
她特意展示的脸被小团子彻底挡住,那人似乎也无动于衷,焦灼等待的心头有些发凉。
甚至苦中作乐的想,临死之前有软乎乎的小团子陪伴似乎也不算孤单。
水下有什么暖暖的东西从她撕裂的指尖钻了进来,身体温暖了一瞬,似是临死前的错觉,立即又恢复了彻骨的寒冷。
林咕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指失去最后一丝力气落入水中,艳红描金的舞衣随波逐流,如同一朵燃尽枯萎的花。
那道新雪般的声线再次响起。
仍旧不沾一丝尘埃,平静深冷。
他纤长的黑睫垂下,看着空荡荡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坠子无端落入水中倏然消失不见,视线再一次落在呼吸微弱的凡人女子身上。
粗粝的手从水里将人抱起。
“黄磷,走了。”
“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