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夫就答应你。”韩文山说罢,伸手一把卷起桌上的字帖,接着沉声道,“只是这半年之内,他可以来书院读书,但不能住在书院,也不能以书院弟子自居。”
宋染闻言,对着韩文山郑重地深鞠一礼,言辞恳切:“晚辈代安平侯府,多谢老先生成全。”
骗一个在大景德高望重的老人,她心里也觉得很不安,但是为了不不让前世的惨剧重演,她不得不如此。
韩文山紧紧盯着宋染,缓缓开口问道:“为了安平侯府做到这般地步,可值得?”
他心里清楚安平侯府如今的状况。
吴素那丫头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只是可惜了,造化弄人。
宋染神不假思索地应道:“晚辈既然已嫁入侯府,自当为侯府尽心竭力,这是分内之事。”
“好一个分内之事。”韩文山捋须长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只是这世间之事,却往往是不尽人意。”
宋染笑了笑:“晚辈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云祁之事就麻烦老先生了,晚辈告辞。”
韩文山点头,目送宋染离去,忽然说道:“半年之后,若他仍入不了老夫的眼,这幅霜毫落星贴自当物归原主。”
宋染回头嫣然一笑:“这世上除了文山先生,还有谁配做它的主人?晚辈亦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韩文山大笑。
是个妙人,可惜了。
灰袍青年将宋染送出书院,匆匆而回。
“先生,想不到她竟然是为了谢云祁而来。”灰袍青年不解。
他虽然一直在院外,但也隐约听到了两人的谈话。这些日子,安平侯府里可不清净。
“伯安,有时候,哪怕是亲眼见到,也未必是真的。”韩文山看了看手里的霜毫落星贴。
那名唤作伯安的青年仍不解:“那先生为何不直接答应她?”
靖王昨天就来过书院,送来了两幅孟兰台的字帖。
顾宴行只给韩文山留下了一句话:如果安平侯府少夫人来书院,请先生尽量答应她的请求。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韩文山都应该答应宋染的请求。
韩文山笑道:“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想让谢云祁进学院呢?”
百闻不如一见,吴素的这个女儿,可不像是传闻中的那样。
他浸淫官场多年,一眼就看出宋染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甚至连靖王都要出手帮她,这样的人,怎么会做蠢事?
腊月初八,久雪初晴,安平侯府的红梅开得正盛。
宋染坐在梳妆台前,琥珀一边替她梳洗一边嘟囔。
“小姐,有哪家腊八节是这般兴师动众的,奴婢看他们就是没安好心,您可一定要当心。”
前两日老夫人就派人传话,侯府在腊八这天要举办赏梅会。
到时不仅谢家所有旁支要来,京中不少勋贵的家眷也会出席,要她好好准备。
宋染推辞了。
这个所谓的赏梅会,肯定是用来算计她的。用她的钱来砸她的场子,哪里来的这般好事?
况且她的饵料已经准备好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撒出去。
宋染笑了笑:“难不成小姐在你眼中就是个吃亏的主?”
琥珀吐了吐舌头。以前的小姐还真是,别的不说,就是二房那个宋婉,都不知在小姐这里占了多少便宜。
小姐现在真是不一样了呢!
梳洗完毕,又喝了碗清粥,宋婉这才站起身:“走吧,难得他们都搭好了台子,这戏总是得唱下去的。”
这次,她要送给他们一个大礼,就看他们的胃口是不是够大。
“哟,咱们少夫人可算来了,这将军府的嫡女身子就是金贵!”
刚踏入正院,就听到柳姨娘阴阳怪气的嗓音。
折了翠柳,她心中还是不服气。
“孙媳见过祖母!”宋染面无表情的越过柳姨娘,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
一个侍妾而已,多跟她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口舌。
柳姨娘看着宋染根本不搭理她,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面子。
她虽然只是个姨娘,但是儿子是侯府仅剩的男丁,这侯府还不是迟早要落到她手中?
小贱人,暂且让你张狂几日,总有收拾你的时候!
老夫人坐在主位微微颔首:“来了就好。阿染,你刚入府不久,也该正式见见族里各位长辈了,这侯府也该交到你手上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夫人如此好说话,无非是惦记她的嫁妆。
宋染笑道:“祖母,侯府可离不开您这定海神针。再说,孙媳还外想偷几年懒呢!”
老夫人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笑骂:“就你滑头!老身这副身子骨可撑不了几年了,现在不好好学,往后有得苦头吃。”
宋染拉住老夫人的手:“孙媳不管,反正孙媳是吃定祖母了。”
两人这一番亲昵的举动,直接把柳姨娘晾在了一边。
这下不仅谢家那些旁支,就是那些受邀而来的勋贵家眷也纷纷侧目。
不是说侯府老夫人和这位殇嫁进来的将军府嫡女关系不和么,怎么今日看,倒是比那亲祖孙还要亲上几分?
看来这传言也未必可信。
老夫人拍了拍宋染的手:“莫要胡闹了。今日赏梅宴,也是老身特意为你开的。以后府上的人情走动,可都在你身上了。”
宋染这才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
人不少,但上得了台面的却不多。毕竟是个没落的侯府。
锦上添花大家都愿意,雪中送炭的事却没几个人愿意做。
说是赏梅宴,其实不过就是一帮内眷之间聊聊天,背后说说人长短而已。
前世她为了支撑侯府,这些事没少做。
都已经是打过一辈子交道了,宋染拿捏起这些人来得心应手,不多时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
柳姨娘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看着宋染与众人谈笑风生,心里开始有些慌了起来。
宋染堪称完美。不仅把老夫人哄得十分开心,院子中好几十人,她居然一个都没有都没有冷落。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被宋染关注到了,那种恰到好处的热情,让在场众人无不对她心生好感。
老夫人确实十分开心。
自长孙谢云庭于边疆战死后,她已许久未曾领略过这般众星捧月的场景了,心中对宋染的好感竟悄然增添了几分。
这宋氏,相较柳姨娘,确实胜出太多。倘若她能心甘情愿拿出嫁妆,那将这侯府交予她打理打点,似乎也并无不可。
“母亲,午宴已然备好。这梅花纵然娇艳动人,却终究无法充作饭食呀。”
柳姨娘好不容易捱到午时将近,赶忙快步上前,轻声对老夫人说道。
此前,她便与老夫人商议妥当,打算就在午宴之上,向宋染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