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投石机(1 / 1)

千君抬手轻挥,金丝藤如活物般卷来两套服饰。云水雾展开那袭墨色劲装;锦善的月白短打腰间缀着梧桐叶形状的银铃,走动时发出细碎声响。

“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本宫的贴身近卫。”千君指尖拂过两人衣襟,原本沾染尘埃的布料瞬间泛起微光,“记住——在禁宫脚下,唯有沉默与剑锋能保命。”

锈迹斑斑的地牢铁门轰然洞开,潮湿的腐气混着血腥扑面而来。云水雾半跪在地上,强撑着酸痛的膝盖,将颤抖的锦善护在身后。千君玄衣猎猎,腰间的龙纹玉佩泛着冷光,他瞥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跟上。”

穿过九曲回廊,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发出细碎声响。千君寝宫的朱漆大门缓缓打开,暖黄的宫灯照亮了雕梁画栋。云水雾扶着锦善踏入殿内,金丝楠木的香气混着淡淡的药味萦绕鼻尖。

“前殿归你们了。”千君站在阶前,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在这吃人不吐骨的皇宫里,我信不过任何人。你们,委屈在地上吧!”他抬手轻挥,两床柔软的棉被从内殿飞出,落在地上。

锦善怯生生地走过去,摸了摸崭新的被褥:“姐姐,我们...有地方住了。”云水雾望着千君远去的背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残破的软剑。她知道,这份庇护绝非无偿,在这深宫中,每一份善意都标好了价码。

更漏声停在寅时三刻,窗纸泛着青灰色的微光。云水雾翻身坐起时,锦善已经将被褥团成紧实的布包,两人配合默契地塞进雕花樟木箱。柜门合拢的刹那,檐角铜铃骤然轻颤,细碎脚步声裹挟着龙涎香逼近。

“千君,沐浴更衣。“门外传来清冷女声,铜环叩门声如玉石相击。

云水雾指尖按上榻底短刃,却见锦善正踮脚将梧桐银铃塞进衣领。千君的回应裹挟着困意自内殿传来:“嗯,进来吧!“雕花木门吱呀开启,素白衣袂旋进殿内,执铜盆的侍女眉目如画,腕间金铃随着动作发出细响,与锦善藏起的银铃形成诡异共鸣。

侍女瞥见前殿两个陌生身影,舀水的动作凝滞半息。云水雾垂眸敛去锋芒,千君赤足踏过青砖,长发未束,浴袍松垮地挂在肩头,锁骨处狰狞的疤痕在水汽中泛着淡红。

寒鸦掠过侯府朱墙,他琥珀色的瞳孔映着侍女手中铜盆的水光,突然转头问:“昨夜睡得可好?“

“昨夜安好。“云水雾垂眸应答,余光瞥见侍女指尖轻颤。铜盆中溅出的水珠砸在青砖

“嗯,一会同我一起去投石机吧!“他漫不经心地擦拭腰间的鎏金匕首,刀刃映出侍女僵住的表情,“一切要看我脸色行事,不可自作主张。“

护卫的声音在回廊尽头响起时“千君,时辰到了。”玄色甲胄的护卫抱拳而立,金属甲片在廊下光影里泛着沉冷的光。

回廊蜿蜒,砖石缝里渗着湿气。千君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里,也敲在发紧的喉头上。

穿过第一道月洞门,风里开始有铁锈和火药的味道。

第二道月洞门后,是密如林的刀戟架,青铜矛尖凝着霜,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

第三道月洞门最宽,投石机在椅子上放着,远远看着像一个蛰伏的老虎。这里是“雷渊”,最隐秘的兵器库,而他,千君,是唯一能踏入此地的人。

每一次按下投石机启动机关时,那些无声碎裂的人命在他喉间凝结成的雾。

千君站在投石机阵列前,没有回头。他知道,云水雾和锦善就等在月洞门外,像两道温柔的光,却照不进这满是钢铁杀意的雷渊。

他抬手,抚上最近投石机的座椅,金属冰冷,硌得掌心生疼。上面的铜镜发着别样的光芒。护卫在身后静立,喉间的紧意又一次袭来,比往日更甚,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刺,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千君?”护卫低声提醒,时辰不容拖延。

千君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千棵第一次摸到那面铜镜时,指尖传来的凉意竟带着几分熟悉的黏稠。

“这东西……”他皱眉擦拭,忽然整面镜子剧烈震颤,藤蔓编织的茅屋在光影中扭曲成金瓦红墙。他下意识后退,却撞进一片温热的襁褓里。

“阿棵别动,看你父亲穿朝服呢。”

柔软的声音自头顶落下,千棵僵在原地。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语调,却莫名觉得心口发酸。抬眼望去,女子身着梧桐叶织就的素裙,鬓边簪着半开的白花,正低头对他笑。而她怀中抱着的,分明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襁褓边角绣着千顷国皇室特有的玄色云纹。

“国主今日要去祭天,”女子指尖拂过婴儿脸颊,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叹息,“说什么也要让阿棵穿这云锦小袄,倒像是怕人不知道他有个见不得光的儿子。”

千棵猛地抬头。梧桐叶裙裾?他在林子里见过母亲祭祀时穿的神袍,正是这样的织纹!而不远处铜镜里映出的场景,分明是千顷国皇宫的偏殿——他曾在藤蔓幻像里见过这盘龙柱,此刻柱下站着的男人,玄色朝服上绣着与襁褓相同的云纹,正小心翼翼接过婴儿,动作笨拙却温柔。

“阿月,你看他多像你,”男人低头吻婴儿额头,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等秋猎时,我便向朝臣……”

“别说了。”女子打断他,指尖轻轻抚过男人腰间的玉玺佩,“千顷国的国主,不该有梧桐林的妻。”

千棵如遭雷击。母亲总说他是梧桐林长大,可这镜中女子的眉眼,分明与他藏在树洞的那幅褪色画像一模一样!而那男人——他曾在藤蔓幻像里见过他批阅奏折的威严模样,却从未想过他会用那样珍视的眼神看一个婴儿。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场景骤变。红绸喜帐下,男人为另一个华服女子戴上凤冠,殿外钟鼓齐鸣,而梧桐林深处,女子正将啼哭的婴儿放入藤蔓编织的摇篮,眼中落着泪,指尖却掐诀布下结界。

“阿棵,你要记住,”镜中母亲的声音带着法术的回响,“你父亲选择了江山,那便让这藤蔓替身替你做他的‘嫡子’,替我看着他如何坐拥万里,却独独失去我们。”

千棵猛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药篓。铜镜摔在地上,裂纹如蛛网蔓延,却映出更清晰的画面:藤蔓替身站在千顷国主身侧,眼神空洞,而国主抚摸着替身的头,喃喃自语:“阿棵,你母亲若肯回头……”

原来那些年母亲指尖缠绕的藤蔓微光,竟是透过替身的眼在窥视。原来他在梧桐林练剑时,总觉得有目光追随,是母亲在借藤蔓看他长大。千棵握紧腰间的木剑——那是母亲用百年梧桐枝为他削的,说要“劈开虚妄见真心”。

铜镜突然炸裂,碎片飞溅中,他看见母亲站在茅屋门口,鬓边白花已落,露出与镜中女子相同的哀伤。而林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千顷国的禁军甲胄在暮色中闪光,为首的将军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正是那藤蔓替身——它在方才的山魈袭击中为护国主而“死”,破裂的藤蔓里滚出一枚刻着“千”字的玉佩。

千棵低头看自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同样的玉佩,在梧桐叶的阴影里,泛着和铜镜一样诡异的红光。时间像是回到了他从未记忆的小时候,可这一次,他握剑的手没有颤抖。林外的人在喊“千君”,而他听见梧桐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那是母亲用树语说的话:“去看看吧,看他是要江山,还是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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