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棵攥着碎裂的铜镜残片,指腹摩挲着边缘刻着的半朵梧桐花,冰凉的金属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原来自己不是被遗弃的山野孤儿,而是千顷国流落在外的皇子——那些缠绕母亲指尖的藤蔓,那些铜镜里破碎的画面,都是命运埋下的引线。
千君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景象骤变。市井喧嚣声如潮水般涌来,糖画摊的甜香混着胭脂味钻进鼻腔,他低头惊觉自己竟身着粗布短打,掌心还残留着方才抚摸投石机时的金属寒意。
青石巷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抱着婴儿的女子跌跌撞撞闯入视线。她鬓发散乱,月白色襦裙沾满泥浆,怀中襁褓裹着金线绣云纹的锦缎—。
“请你救救我们!”女子扑到梧桐树下,枯枝勾破了她的脖颈,鲜血滴落在婴儿稚嫩的脸颊上。千君的母亲从藤蔓织就的门帘后转出,素白裙摆扫过满地桐花,发间白花无风自动。
“这个孩子是他的对吗?”母亲蹲下身,指尖悬在婴儿额间,藤蔓自袖口游出,轻轻擦去那抹血迹。女子剧烈颤抖着点头,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是”
母亲的瞳孔骤然收缩,千君这才看清她眼底流转的幽绿光芒——与自己每次催动玉佩时的光晕如出一辙。“既然我们助你出来,自然也能保你。”
她抬手布下结界,藤蔓在半空织成屏障,“只是这个孩子,你还是送回家吧!比跟着你安全。”
“为什么?!”女子突然发疯般抓住母亲手腕。
暮春的竹林郡总带着些微湿的凉意,尤其是傍晚时分,集市上的灯笼次第亮起,将石板路映得忽明忽暗。
云水纯抱着怀里的襁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婴儿柔软的胎发,掌心的温度几乎要将那层薄薄的棉布焐透。
襁褓里的锦善刚满三个月,此刻正闭着眼咂嘴,小脸红扑扑的,浑然不知母亲心头正翻涌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云水纯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痕还未褪尽,守护者世代相传的印记。
怀里的锦善是梧桐林最后一丝生机,是老槐树精拼尽修为护住的血脉,她必须让这孩子活下去。
“阿纯?真的是你?”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水纯的脊背瞬间绷紧。
锦善被送回云水城,好像云水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锦善在云水城长大,她虽然已经见过云水纯了,可是她依然什么都不知道。
而又是突然之间,千君又被带到另一个场景里。
云水城被千顷国的官兵包围起来,刚准备冲进去一网打尽的时候,云水城启动了防护机制,自行封印。
而当时的他们都以为是因为齐书媛他们进入了云水城才会被惩罚封印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只是因为千顷国大量陌生的敌人涌入,才会让云水城和梧桐林感觉到危险才会封印的。
千棵是最后被母亲的神念感知,抽离他的魂魄到了千君身上。千君是千棵,千棵却做不了千君。
这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弄请不了,只是怎么做才能解封云水城,要回自己的身体。
投石机关闭
千君落寞的出来,他好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云水雾和锦善跟在他身后,和他一同回到大殿。
等到人都散去,她才问千君“可有解决的办法。”
千君摇摇头“没有。”
云水雾说“怎么会没有,投石机上有什么?”
千君沉默了一下说“投石机里是我的身世,我的母亲是梧桐林的树王,和千顷国的国主在一起有了我,后来他背信弃义,伤了我的母亲,母亲一气之下留下我的替身,带着我离开了这里。而这也是我后来成为君主的原因。”
云水雾说“没有关于我们两个的吗?”
千君说“有,只是说,锦善的母亲,云水纯被我母亲带出了梧桐林,生了锦善以后,又被带了回去,她也因此变的呆滞。”
锦善说“我的父亲?”
千君说“不知道,投石机没有说。但是,有关于云水城被封的事情,云水城被封不是因为关山的人进入。而是因为云水城被千顷国的人袭击了,云水城感觉到了危险,自行封印了自己。至于怎么解开,投石机上并没有说。”
云水雾说“所以,接下来怎么办?”
千君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沉默了很久说“我觉得云水雾是关键。”
云水雾说“我现在进不去云水城,关联不关键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进不去,不代表没法勾连。”千君忽然停住脚步,靴底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云水城的封印是自行启动的,你是云水家的人,血脉里总该有些东西,是外人碰不得的。”
锦善蹲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地面的青苔。她比云水雾小两岁,眉眼间却带着一股更沉的静气。“我娘被带回云水城后,就只反复说过一句话。”她忽然开口,声音被雾气浸得有些发闷,“她说‘雾起时,城门自开’。以前总当是胡话,现在想来……”
“雾?”云水雾猛地抬头,视线扫过林间缭绕的白雾,“可云水城上空的不是雾,是瘴气。灰黑色的,闻着都呛人。”
“那是封印生出来的障眼法。”千君伸手按住云水雾的肩,他的掌心带着常年练剑的厚茧,力道却很稳,“三天后是月圆,按江湖上流传的说法,云水家的内功在月圆夜会格外沛然。你试试运转心法,说不定能引出城内的呼应。”
云水雾咬了咬下唇。她的内功是母亲手把手教的,招式轻柔如流水,却总在关键时刻后劲不足,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似的。以前问起,云水纯只会抱着她流泪,说“等你能自己劈开梧桐林的雾,就懂了”。那时她只当是母亲糊涂了,梧桐林的雾哪用劈开?可此刻想来,那雾或许从来就不只是雾。
“要是……引不出来呢?”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