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色还没有大亮,浓密的竹林还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暗纱下,只有窗外的鸟儿在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乔绫被腹中的饥饿感吵醒,迷迷糊糊地下床找东西吃。
睁眼看清这一贫如洗、昏暗的房间后,她无奈地咽下一口口水。
她忘了自己如今已经离开了将军府,现下已经没有随时可供她享用的肉脯、糕点。
她轻轻地拉开门走出屋子,站在走廊上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开始为今天的早饭而感到忧愁。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慌忙推开了旁边顾云臻的房门。
只见里面早已空空如也,顾云臻竟不知所踪!
她慌忙跑下楼去寻,可是找遍了整栋楼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难道昨夜跟他说的话对他一句也没有用吗?是了,我怎么忘了,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哪里经得起仇恨的沉淀……我竟妄想与孩童论忍辱负重之毅、复国兴邦之勇!”
乔绫焦急地寻找着,一面找一面自责,恼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一个孩子的话,恨自己昨夜为什么不跟他在一间房看着他,明明白日里他还冲动地逃走过,怎么能那么轻易相信他的话……
想的越多她便越后悔,她不知道该怎么跟父亲交代,怎么跟云城哥哥交代,心里既紧张又害怕。
他那么小小的一只,若是不幸遇上了稷王的人,定然是有去无回。
为了寻他,乔绫顺着竹林的小路一直走,不知怎的,居然走到了一处她来时从未去过的地方,周围阴森潮湿,时不时地传来几声鸟儿的哀鸣,吓得她环住胳膊下意识地想往回走。
可一转头,眼前便出现了好几条通往各处的路,由于她来时一心找人并未注意路况,因此她不知道究竟哪一条才是回去的路。
站在岔路口,她凭感觉挑了一条路走,却发现这条路越走越逼仄,天际也渐渐被茂密的竹林遮蔽。
她只好再返回去尝试其他的几条路,可都没能找到来时的方向。
听着林子里此起彼伏的各种动物的叫声,越来越阴暗的天空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一阵惊雷闪过,像发光的蜈蚣一般在天边蜿蜒爬行,吓得她当即浑身颤抖,跌坐在地嗷嗷哭喊。
在她孤立无援之际,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带泥土的小靴子,这是弟弟的靴子,母亲亲手给他做的。
她顺着靴子激动地往上看,只见顾云臻正像个镇定的大人一般,手里提着三只野鸡淡漠地望着她。
又是一阵惊雷闪过,还带着几滴豆大的雨点,她吓得一把抱住了他,心脏几乎吓得要跳出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顾云臻,你别怕,我现在就带你回去!”
顾云臻毫无期待地一把推开她,自顾自地往前走,语气坚定道:
“我才不怕。”
乔绫很佩服他带路的本领,不到两刻钟,他便轻而易举地把自己带回了竹楼,没有一次出错。
问及顾云臻的野鸡如何得到时,他忽然摸了摸腰间系着的一把衔月银翎弹弓,随即扔下野鸡便兀自上楼去。
乔绫暗叹他的傲娇,却又佩服他打弹弓的本领,居然轻而易举便打回了三只矫健的野鸡,换作她估计也只能打回一两只,因为她虽然自小练武,但准头一直不怎么样。
她还是挺感谢他的,因为他,他们今早的早膳有着落了。
可是问题来了,由于之前跟父亲四处征战的经历,她只会把已经做好的肉在火上炙烤,但并不会处理肉。因此一大早,厨房里便传来一大股羽毛被烤焦的焦臭味,弥漫整栋竹楼。
乔夫人被熏得直掉眼泪,从楼上跑了下来,嘴里哎呀呀地直喊难受,跑到院子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顾云臻也被熏了下来,敏捷地跑到门外的井里打了水三两下便把火扑灭了。
看着炭火里那只还没拔毛就被烧的焦黑的野鸡,和眼前这位被熏得泪水直流、满脸黢黑的姑娘,他皱了皱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道:
“把锅洗好,生火,其他的交给我。”
乔绫顺从地把锅洗好,朝锅里倒了一桶水,随即便开始生火添柴。
待水沸腾时,只见顾云臻把另一只野鸡扔进木盆里,随即抬起小凳子给自己当垫脚,站在凳子上往盆里舀着开水。
待开水淹没野鸡,他便把盆抬到了院子里,将野鸡毛一根根地拔干净,直到剩下一具肥瘦相间的鸡身子。
他电视剧地升起火将鸡架在火上翻转着烤了两下,待鸡皮缩紧呈现出金黄的色泽,才把鸡拿进去用刀剁块儿。
随即又站在小凳子上挥舞着手里的锅铲,把鸡肉放进锅里炒了一会儿,加入盐,随即又加入两瓢井水。
“炖煮半个时辰即可。”
看着锅里肉香味扑鼻、卖相可观的肉汤,乔绫第一次对一个小男孩充满了崇敬之情,心里不由得暗忖道:
“城哥哥与他果然是同胞兄弟。一位饱读诗书,笔下生花;这一位虽尚且年幼,但眉宇间已初现英武之气,最令人称奇的是,他居然还擅烹食佳肴……”
透过他,她似乎能看到云城哥哥的影子。她想着,云城哥哥这么大的时候,会不会也像他这么厉害……想着想着,不由得鼻子一酸。
顾云臻不喜欢被她这么缅怀一般的看着,于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外面稀稀疏疏地下起了小雨,小竹楼旁边的屋顶上炊烟袅袅,碧绿的竹林随风摇曳,绿与白的交融,像是风与雨的交奏曲。
看着门外这静谧、雅致的雨景,想到顾云城,乔绫心里忽然变得凄寒、宁静起来。
她想,只要人还在,还能看见风吹晨雾,雨打竹林,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切都还能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不过,顾云臻,他会成为那个终结稷王,让他们一个人重聚,让百姓得享安乐的那个人吗?
望着窗外的风景,她趴着桌上托着下巴痴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