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傅水绒(1 / 1)

虽然奔向雾凇岭木缘时速度奇快,但却并未动用法术。事实上正如秦艽他们知道的一样,他也从未在木化千那里得到过任何修行方面的指导,他所依靠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奇怪力量。

木化千告诉过他,他的这种力量会存在于他的肌肉之中,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可以调用,但却无法在外表现。

几年来,在木化千的教导下,木缘已经学会熟练控制它。

而此刻奔向雾凇岭的木缘正在疯狂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茯苓和决明看到木缘的举动,当下便要飞身去追,可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竟然已无法动弹。

他们这才注意到从木缘踏入白色土地开始,雾凇岭周边的白色区域已经开始向外扩张,现在已经蔓延到了他们脚下。

“和那时候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看着白色的冰晶状的绒毛爬满脚面,察觉到身体异样的茯苓满脸惶恐。

她声音颤抖,眼神也开始空洞。一瞬间茯苓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场回忆,口中一直喃喃重复着一句话。

“一模一样……一样……”

“茯苓!你清醒一点,咱们身上有它的气息,这些傅水绒不会这么快就侵蚀我们的!”

决明看着身旁神志不清的茯苓和远处离雾凇岭越来越近的木缘心急如焚。

他试图提醒茯苓让她从梦魇中回过神却是徒劳无功,情急之下只能快速运转体内灵气尝试挣脱束缚。

果然束缚感消失了,却没成想他虽然得以解脱但傅水绒在感受到熟悉的气息后居然开始疯狂吸收决他上的灵力向外扩张。

察觉到身上的力量在飞速流失,决明彻底慌了神,为了避免自己灵力被吸干他只好自封穴道,眼睁睁看着傅水绒爬满茯苓和自己的全身,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只是对于这一切,木缘丝毫没有察觉。他在靠近这座山之后,就觉得整个人被一股寒气包裹起来。

不能听,不能说,甚至于除了视觉和思想,他身体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体被那种不知名的绒毛飞速覆盖,随后自己就像被冻住一样。

木缘几次反抗无果,只好静下心仔细打量雾凇岭。

“只怕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像这些植物一样了。”

木缘觉得自己越来越冷,尽管芥珀中的力量一股一股的释放出来,想要驱散这股寒意,无奈却只是杯水车薪。

“难道我真的会错了意?爷爷走之前几次三番的提及雾凇岭真的只是让我远离危险?”

木缘真的很后悔,他不应该这么鲁莽毕竟这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可能会有危险

“但愿秦艽哥他们不会因为我受到牵连。”

但是现在他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木缘第一次感觉这么绝望。他并不认为如果爷爷真的不想让自己来这里,按照他一向严谨的做事风格会留下这么多的纰漏。

然而任凭他大脑飞速运转,回想有关爷爷和自己怀里的书的记忆,想要解释自己面临的困境,但是终究一无所获。

“真的只是个意外吗……”

木缘只觉得四肢逐渐麻木,意识越来越模糊,眼睛里的世界越来越小,只有脑海中的一个身影被逐渐放大。

“爷爷……我错了吗?”

这是木缘失去意识前在心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另一边,白薇感觉到了留在芥珀上的气息的波动。

“木缘出事了!”

正在和冥蛇缠斗的白薇眉头一紧竟直接转身离开,而这么做的代价则是后背被冥蛇狠狠地抽了一尾。

这也在白薇的意料之中,毕竟自己想要快速脱离战斗,免不了要挨上一下。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尾竟直接把她拍进了一股寒潮之中!随着傅水绒侵染她的四肢关节白薇感觉到了一阵透骨的寒气。

“傅水绒?!”

白薇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东西,此时与她缠斗没来得及察觉危险逃走的冥蛇已然被傅水绒侵占全身成了雾凇岭的一部分。

白薇当即想到了木缘现在的处境可能正和这条冥蛇一般,于是咬牙强忍着痛凌空而起,可刚飞出不远,四肢便失去了控制,眼前一黑,像冰雕一样僵硬的掉进了白色领域……

与此同时,正在狩猎的秦艽和狼毒则是正守在陷阱前。

他们眼见即将上钩的苍狼不知为何突然警觉的竖起耳朵看向雾凇岭方向,而后飞也似的逃开了。

“搞什么!这怎么可能被发现!我这么完美的陷阱!”

到手的猎物没了,秦艽一脸愤懑,他正要去检查陷阱出了什么岔子却被狼毒拉住了胳膊。

“秦艽你看!”

一向沉稳的狼毒,这时说话竟然也开始慌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秦艽看到铺天盖地的白色正从雾凇岭蔓延开来。

“山怎么会突然活过来!”

秦艽知道大事不好,他们处在最外围情况都如此恶劣,那其他人的处境只会更凶险!

“咱们五个还好说,毕竟不论如何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木缘不一样咱们俩得快回去!”

秦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抛向空中随之念出一串咒语,可那罗盘却仍旧停在空中一动不动,随着地上的白色距离他们越来越近,罗盘的太极图上也开始结出点点冰花。

“有问题!快走……”

秦艽看到罗盘得变化顿感大事不妙,拉起狼毒就要逃。

可他话还没说完,罗盘却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光芒过后,罗盘和二人全都消失不见。

雾凇岭重归寂静,除了依旧在奔涌的白色浪潮……

只是在不为人所察觉的地方,一个默默目睹了一切的身影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啊~头好痛,我,我还活着。”

这是木缘被痛醒后第一个念头,他捂着头坐起来,慢慢睁开眼,竟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场景——水番村。

他揉揉眼,再三确认后,心中却满是疑惑。

“这是村口?我,我怎么回来了?茯苓姐他们呢?”

想到与他同行的几人,他顾不得痛,赶忙起身四处张望却丝毫没看到五人的踪迹,或者说,整个村子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的身影。

死寂,周围一片死寂。

察觉到诡异的木缘,警惕的盯着四周,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

“这不是水番村,应该是我的幻觉。”

“哎呀,你个混小子!连家都不认了,你个白眼狼!”

木化千的骂声木缘身后传来。只是现在这个熟悉的声音,对木缘来讲却无比亲切,他瞬时便觉得自己有了依靠。

“爷爷!”

他赶忙转身。一向坚强的他,现在竟一头扎进木化千的怀里,眼里的泪水也一下涌了出来。

“爷爷,我以为……我,我见不到你了……”

“好啦,好啦,快起来吧!唉唉唉,别哭了,我衣服都脏了。”

木化千虽然嘴还是很毒,但双手一直在轻拍木缘的后背,目光也极为温柔。只是,他的神色看起来像极了分离前的告别……

木缘察觉到了不对,他突然反应过来就算是脱困他也应该是在雾凇岭周围和决明,茯苓在一起,爷爷怎么会在这里!

“爷爷,您不是出山了吗?我和艽哥他们明明都在雾凇岭……”

木缘松开手,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爷爷,他要搞清楚当前的状况。但木化千没有等他问完便笑着伸出食指轻放在木缘的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先别说话,让我先说。”

还是老顽童一样的语气,但是木缘却感觉到了不安,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木缘心里居然想不到一个词来形容木化千此时的眼神。

“我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被撕下去的那一页上的内容就该放你出去了,如今也是时候了。”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本书,第一页写了些什么吗?”

此时木化千虽然脸上还挂着笑,但他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他不敢再看木缘的眼睛,强行把目光移开。

“记得,”

虽然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爷爷肯定是真的,但是看着如此反常的爷爷,木缘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关于缘海的故事。”

“木缘,你记住,那不是一个故事。”

木化千摆摆手,用涔满泪水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木缘。

“爷爷就来自于缘海边,可以说我们灵缘一脉是缘海孕育的第一批生灵。”

此时的木化千的眼神变得深邃,好像在回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比太古更古老的时候缘海就已经存在了,它在空间之外,时间之上。是所有生灵的起点,也同样是所有生命的终点。”

“灵缘一脉最先发现了缘海里蕴含的强大力量,并且学会了如何运用,只要通过衡弥与缘海达成交易就能等价换取想要的一切。”

“这为灵缘一脉带来了繁荣昌盛,也终究招致了灾祸,而我正是为了躲避祸患才躲到了这里,没成想一晃就过了几千年。”

木缘一时间被木化千的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从没想过与自己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的爷爷居然有这么大的来历,平复良久才问道,

“爷爷,难道您的仇家已经找到您了吗,他们是谁?”

“仇家……”

听木缘提到仇家二字,木化千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眼神变得恐惧,

“不,不能说…”

木化千慢慢仰头望向天空,

“那是两个不能言名的存在。”

“孩子我今天之所以告诉你关于缘海的事情就是要告诫你一定要记住,在你没有足够改变世界的实力之前永远不要去探究关于缘海的事情。”

木化千伸手说着伸手去抚摸木缘的额头。木缘没有注意到,细碎的裂纹已经如同蛛网般遍布了木化千的手掌。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也来自于衡弥。十年前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自我缘化想求我弥补他的遗憾却没成想从衡弥的另一端出来的不是缘海的因果线,而是你,我的孩子。”

十年,爷爷又提到了十年,木缘像是突然找到了串联一切的关键点,他十年前从衡弥诞生,此前秦艽所说的灾难也发生在十年前,村民们也同样在十年前把雾凇岭划为了禁地,难道这有什么关联吗?

“没错。”

木化千肯定了木缘的猜想,

“我原一位一个简单的缘化而已那怕他们感应到衡弥现世也是几百年以后的事了,却没成想招来了一群苍蝇。”

“他们虽然没能突破我设下的结界,但没想到竟然在云松山脉撒下了傅水绒!”

木缘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些冰晶状的绒毛。

“那些冰晶一样的小东西?”

木缘有些不可置信。木化千则是点头继续说道,

“这东西来自于我们灵缘一族,它能够附着在一切接触到的活物之上吸取生机和灵力并将他们同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所以很快以雾凇岭为中心周围的所有活物几乎都被这东西侵蚀了。”

“当时茯苓的父母当时正带着他们五个孩子在雾凇岭周围采药,当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们夫妻为了拖延其他孩子下山的时间挡在了最前面已经彻底同化无力回天了。”

回想起那一幕木化千还是惋惜的叹了口气。

“茯苓更是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死在自己的眼前。”

“不过他们五个虽然也被傅水绒沾染不过好在干预及时并无大碍,而且因祸得福他们的体质得以改变在被傅水绒侵蚀只会陷入沉眠没有生命危险,不但不会同化反而还会得到它们的滋养。”

听木化千这么说木缘心里石头总算落地了,至少决明他们五个没有危险。

“那后来呢?”

“后来几乎小半个云松山脉都被傅水绒淹没了那群人才离开,我这才有机会布下阵法将傅水绒逼退回雾凇岭的地界,而后又设下结界阻止它向外蔓延,而你就是这个结界的钥匙。”

木缘听懂了木化千的言外之意。

“您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

木化千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木缘的话。

“我曾经怀疑过,按理来讲就算是那两个家伙都不可能这么快就察觉到我的行动,那群人是怎么察觉到的。直到你四岁那年展现出了五灵之力我才知道原来他们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你。”

提起十年前那场变故木化千曾经一度不解,为什么那群人几乎在仪式刚结束就出现在了云松山脉?

而问题的答案木化千直到木缘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在他面前显露出那股奇怪的力量之后才想明白。

“你身上与生俱来的力量其实是灵缘一脉代代相承血脉传承,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位仙君究竟是何人,但是木缘,我可以确定你和我一样也是灵缘一族的血脉!”

不仅仅是木缘,就连木化千在刚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都震惊的久久不能平复。

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的爷孙,居然是一脉相承的血脉!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不只是那两个东西虎视眈眈缘海边的其他种族也不会放过流落在外的灵缘一脉。”

“我躲了这么多年终究是逃不过了,但你不一样,傅水绒会遮蔽你的气息,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导你已经能熟练运用体内的五灵之力,也正因此体质和茯苓他们一样不会被傅水绒侵蚀。”

不知何时一道道裂纹已经顺着手臂爬上了木化千的脸。

“不,我肯定还在雾凇岭,这都是幻觉!”

木缘不可置信的看着木化千碎裂的脸,想要抚平这些裂纹却发现都是徒劳,只能绝望的哭喊。

“爷爷!我不要你走!”

“你确实还在雾凇岭呀,不要哭啦,缘海浮沉,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还能再见啊。”

木化千说话的时候身上的裂纹也在不断扩张。

“我的时间不多了,在我身归缘海后,残页的禁制也会消失,我还有这没来得及说的话也在上面。”

“我不知道你醒来后会出现在哪,但你记住,再也没有木化千,再也不会有水番村,不要去找缘海,藏好你身上的五灵之力,好好活下去……”

木化千说完最后一句话,身体终于再也禁不住裂纹的侵蚀,像崩裂的冰块一样碎开消失在这天地。

“不!爷爷!”

木缘向前扑去想要抱住木化千,却眼前一黑扑进了一片虚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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