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珉脸色发紫,呼吸全无。夸父急得手足无措。而云桑,趁机抱起女童,在刑天断后的护卫下,飞速奔出洞外。
他顾不上男女有别,俯下头,张开嘴,堵住溪珉的嘴唇,不停呼吸。
“咳咳咳……”溪珉咳嗽几声,回过气。脸色由紫变红。但她的身躯,依旧不能动弹,软瘫在夸父怀里。
相柳被砍断的那只触手,断口竟然钻出人指头大的小手。它九头一摆,小手仿佛随风生长,瞬间变得跟其他触手一样。而且,还多出了几只。
刑天看呆了,忘记了厮杀!
相柳中间的头颅,蛇颈伸长,径直垂到刑天的面前。看着他头上的源伦巾,白里透红的俊脸,嘿嘿冷笑:“炼夷丹人有一种夷术,忘情而永生!想当年,我与泽川相遇,一见生情。两人誓言不离不弃,可他……”
“英妹,别跟他废话,收了他!”九头中的黄脸,红发垂面。他急不可待,滚动蛇躯,触手夺向刑天。
“一见误终身的痛苦,刑天何尝不是!”刑天想到弦卫,全然不顾生死。他喃喃道:“泽川叔公半身未娶,念念不忘英凌的名字……”
“哈哈哈,此小儿狡诈,从何得知英妹的名号,来来来,且让我收作相柳!”黄脸鼻孔的红毛外翻,他卷起蛇躯的六条触手,环住刑天的腰,胸、颈。
被唤作英妹的俊俏脸,回忆与泽川的美好时光,宛若眼前;
“英妹,等我和臾昆师兄除掉相柳,再回来娶你。”
“泽川哥,我等你!”……
夸父送走溪珉出洞,折返回来。
解决了后顾之忧,他全然不顾自己的生死,握紧乌木棍,利用借巽飞渡,身体离地两隶首丈,跟相柳并齐。对着黄脸,狠狠打去。
“嘭!”黄脸中招,脸上出现些许红印。他怒目夸父,慢慢松开刑天,蠕动的蛇腹底下,又钻出三只新的触手。原来,被云桑斩断的接口,迅速衍生的旁肢。
触手粘上夸父,很快裹住。两人的性命,全在黄脸的意念之中。
“臾昆,休要伤害二人!”英凌从回忆中醒来。伸出属于她的四条触手。她扳开臾昆缠在夸父、刑天的触手。
臾昆不愿意松手,大喊:“英妹,切不可动情。否则,这么多年修炼,白费了……”
“师兄,对不起,我不想当相柳,我要当泽川的妻子!”英凌提高声音,用尽浑身力气,她扳开臾昆的触手,待刑天、夸父脱离险境。
她的红唇凄嚎连连,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英凌俊俏的脸,从相柳的九头中,一点点往蛇颈收缩,最后消失不见。属于她的头颅位置,留下一个黑洞。
“英凌,你好傻!”臾昆的黄脸,泪如雨下。其他的七头,也是泪眼婆娑。
臾昆散开相柳的身躯,白花花的蛇躯,几乎蜿蜒整座洞穴。
臾昆斜瞄刑天、夸父,满脸哀伤。万念俱灰的样子,让刑天心生怜悯,他轻声说:“前辈,为何化身相柳……”
“英凌会告诉你一切!”臾昆说完,蠕动身躯,爬出洞外。
云桑、溪珉见相柳出洞,紧张地拔出剑。臾昆高昂蛇颈,朝二人邪魅一笑,钻进浩淼的少青湖。
相柳隐没少青湖,云桑、溪珉长舒口气。眼见刑天、夸父没有跟随出来,两人格外担心,唯恐遭遇不测,当云桑冲进洞,溪珉抱起那个女童,紧紧跟上。
内洞里,英凌俊俏的脸上,变得惨白。双目无神地平视前方。蛇颈下的蛇躯,足有五步开外,软绵在血泊。
看得出,英凌脱离相柳的主体,遭受何等的皮肉之苦。
“她的身体很虚弱,刑天,救命要紧。”夸父不顾浑身血污的英凌,把她的上半身抱在怀里。刑天则抬起蛇躯,准备转移出洞。
云桑、溪珉赶到,迷惑不解地看着一切。两人忘记帮忙。
英凌血肉模糊的触手,点着夸父的手臂,示意他停止救助。她惨淡一笑,眼眶里的苦涩,令人动容。
她幽幽说:“那时候,泽川、臾昆投师阿爹门下,学捉相柳。艺成下山,寻得几处相柳洞窟,逐一抓获。不料,英凌在玄山采药,被尾随的相柳捕获,带入魔洞……”
英凌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前辈……”刑天作为夷人,察觉到她的危险,急忙抓住她的触手,希望她指点替己解危的方法。
英凌缓缓伸直手,指着不远处的壁洞。
壁洞不大,从里外望,可以看清少青湖的水泊。刚好容纳英凌的蛇躯,爬进去。
几人心领神会,抬着她来到壁洞。先把她的蛇躯塞进去。
英凌半闭眼帘,说了声;多谢。
就在蠕动蛇躯离开之际,她伸出触手,抓住刑天,用尽全力道:“相柳之根,在尾不在头。相柳天敌,乃蝉翅翼人。”
“多谢英凌前辈提醒!”刑天依依不舍离开的触手,看着英凌消失壁洞,悄然没入少青湖。
几人怔愣站立,内心酸涩。夸父(陈昕)退扮,环顾洞宇,石笋、石柱,犬牙交错。联想外面平湖突兀,星柱擎天,正感叹自然造物。忽然,他看到左前方的石壁上,长着一棵奇草。草茎雪白,草叶晶体状碧绿,就象缅甸翠玉。上面盛开淡黄色碎花。
他急忙角扮成真。恢复了夸父的思维,他一眼便认出来,激动的嗓音,破腔而出:“我找到了还魂草!月鱼有救也!”
他奔跑几步,欲摘下还魂草。不料溪珉飞身而起,轻盈地踩着洞壁,抢先一步,夺下还魂草。
“溪珉,你敢跟本王争抢!”夸父勃然大怒。
他伸出粗大的手臂,无情扼住溪珉的喉头。
溪珉喉头被锁,粗气直喘。她死死抓紧还魂草,嘴里疯狂念叨:“这是救阿壬的药,救阿壬的药……”
“夸父,住手,否则,休怪我等无情!”刑天不顾结义之情。扳开夸父的手,黑沉着脸。云桑挥剑,顶在夸父的腹部。小女孩扑上去,咬住他的大腿。
夸父看着四人,泪花直转。他松开溪珉,跑出洞外。他双腿淌进少青湖,湖水一点一点没入大腿,腹部,胸部。他仰起头,对着西边赤水的方向,伤心欲绝地大吼;“月鱼……”
黑色的滚卷云,笼罩天支营。顷刻间,哗啦啦的雨声,响彻整座山谷。
夸父独坐靠近热溪河的草屋。
他头戴赤羽箍,眼环里的晶眸,泛起潮湿的泪光。从他折返天支营起,算起时日,已过了半个月。
不知月鱼的病情如何?能不能挺住病痛折磨。想到两人的恩恩爱爱,如今面临天人永隔。他不禁双手捂面,浑身抽泣。
一只柔软的手,搭在夸父的肩膀。随后,溪珉不情愿的声音;“还魂草现归还于你,乃阿壬舍己救人。望尔知恩!”
夸父抬头,平视溪珉,再环视旁边站立的霍康,以及刑天、姜明鲲、寒彻……
“霍康身体,已无大碍,赤帝尽可带走还魂草,救治月鱼听妃。”霍康强振精神。刻意挣脱刑天的搀扶,挥手溪珉。
溪珉在霍康的逼视下,依依不舍地放下还魂草。
“将军!”夸父感动得喉头哽咽。跪坐的膝盖,面向霍康。他低下额头,前额重重磕在石板上。
“赤帝,万万不可!”霍康激动向前,佯装的坚强,瞬间露馅。孱弱的身体,扑通倒地。
“康!”溪珉突改称呼,她阻止众人搀扶霍康,扑在他的身旁,抱起他的头,满是泪水的脸,紧贴他的脸,嘴唇亲吻他的额头。俨然一副妻子的神态。
“我是你阿壬!”霍康使劲推开她。眼见溪珉重重摔在地上。他扭头徇年;“护支将听令,把溪珉关进石屋!”
“将军……”徇年看了看溪珉,再看众人,犹豫不决。
溪珉爬起身,重新附在霍康怀里。
她颤巍着红唇,深情念叨:“从星柱山被你相救,溪珉便默默起誓,与你厮守终生。”
“救之汝命,还报其身!绝非霍康所为!”霍康大吼:“徇年,执令!”
“是!”徇年和族兵一拥而上。扯起溪珉的手臂,把她押送至营盘的左边。
刑天扶起霍康,来到夸父跟前。
夸父手捧还魂草,准备还给他。
霍康的手掌搭着他的手背,示意不用归还。浓须绽笑,编织即兴谎言:“炎帝料知霍康有此一劫,命飞鹰传递解药……”
刑天、云桑相视一眼,心里一阵刺痛。炎帝带着精卫东海治病,根本不在隗戌。哪会飞鹰传药。
“多谢将军!”夸父把还魂草放入腰间的布囊。随即从里面掏出晒干的狌狌肉。他塞进嘴里,咀嚼一会。准备把肉渣涂抹在膝盖。
霍康、刑天、飞鹏……都知道,他是要施展借巽易渡行。用最多两天的时间,跑步到赤水。
大雨停止,天空出现太阳光。
天支营的栅栏口,走进一群人。
'并排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位戴着牛首面具,一位头戴白色羽冠。
两人刚走近,霍康挣脱刑天的搀扶。单膝跪在牛首面具脚下,口呼;蚩尤尊驾,霍康身体抱恙,有失远迎。
“霍康将军免礼!”蚩尤跨步上前,扶起霍康,刚想推介身边的人。
身边头戴白羽冠的人,不等霍康伸手,径直奔向夸父,他紧紧抱住夸父,未言先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