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铭立刻通过警务通联系指挥中心,调取现场情况。反馈很快传来:医护人员赶到时,林泽娴已当场身亡,脑浆迸裂,血流遍地,惨不忍睹,现场被迅速封锁。初步勘查,其随身物品仅有一部手机,屏幕碎裂在尸体旁。
现场……手机!林泷脑中灵光一闪:“查!立刻让人去技术科,优先恢复林泽娴手机的最近通讯记录、信息,特别是和‘郝俊’、‘李冰焄’相关的!还有,让法医尽快尸检,我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其他损伤,指甲缝里有没有皮屑残留,中毒没有!”
“明白!”陈炎铭立刻分派任务,整个刑侦大队开始高速运转。
林泷强迫自己将目光重新投向抢救室紧闭的大门。琦儿在里面生死未卜,林泽娴的死亡像是堵上了追查毒源和幕后黑手的捷径,但也撕开了一个更大的谜团:她和郝俊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U盘里的欧阳斌记录,蛇皮粉,还有琦儿父母的“车祸”……这些碎片真的毫无关联吗?林泽娴绝望地跳楼,是因为毒杀了林琦而悔恨崩溃?还是…因为看到了更可怕的、让她绝望的东西?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爬过。抢救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不仅是普通医生,还有神色凝重的主治医师和几位院方领导。
“陈主任,她怎么样?”林泷几乎是扑上去,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主治医生取下口罩,露出一张疲惫但相对平静的脸:“林排,情况比最初预想的要复杂。送医及时,体内摄取的蛇皮粉剂量尚未达到最致命的临界点,我们进行了洗胃、血液净化和特效药物的联合急救,暂时稳定住了循环系统和部分器官功能,体温也在下降中……”
林泷的心刚要落回肚子,却被医生的“但是”再次高高悬起。
“但是,”医生语气沉重,“蛇皮粉最可怕的是其神经毒性。它对中枢神经的侵蚀是持续性的,患者现在虽然生命体征暂时平稳,但仍处于重度昏迷状态,且出现了强烈的神经功能障碍表现。”
他示意林泷等人看向刚打印出来的脑部影像图:“你们看这里,大脑皮层活动区域,特别是海马体和边缘系统区域,出现了不规则的异常放电。我们高度怀疑,她此刻正被蛇皮粉引发的恶性幻觉全面侵袭。这些幻觉可能极度恐怖、暴力且不可摆脱,严重扰乱她的意识,甚至可能冲击她的求生意志。”
医生顿了顿,语气带着罕见的凝重:“通俗地说,她人躺在病床上,但在她的‘世界’里,她可能正在经历最可怕的地狱。这种精神层面的煎熬,其痛苦程度和对身体的伤害,可能不亚于单纯的生理创伤。更麻烦的是,我们现有的药物对缓解这种致幻作用效果有限,副作用也大。她能否苏醒,苏醒后能否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程度…都是巨大的未知数。她能否挺过来,除了我们持续的物理支持,很大程度上要看她自身的意志力和生命力了。神经系统的损伤,尤其是被蛇皮粉侵蚀后,修复极其困难且漫长。”
最后几句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林泷的心脏。“看她的意志力”——琦儿那么顽强的人,却在经历着她完全无法抗拒的炼狱。林泷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目光猩红如血。
“用最好的药,用最好的设备,调用所有资源!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让她醒过来!”林泷的声音嘶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转向同样面沉如水的陈炎铭,每一个字都像淬火的钢铁:“给我查!查蛇皮粉的来源!查郝俊和李冰焄!查天悦百货顶楼林泽娴自杀前所有的动向!我要知道她最后接触过谁!查U盘里那份欧阳斌记录里的每一个关联人!把林泽娴的父母‘车祸’案卷给我调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藏在后面的魑魅魍魉给我揪出来!”
“是!”陈炎铭肃然立正。林琦的惨状和医生的诊断,彻底点燃了所有警员的怒火和责任感。一条条指令迅速下达,庞大的警力机器开始围绕着几个关键点轰鸣运转。
林泽娴的住处被紧急搜查,但干净得异乎寻常,除了少量个人物品,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更别提蛇皮粉或其痕迹。技术科那边传来进展:林泽娴的手机数据部分恢复成功。最后几条信息异常刺眼:
来自【未知号码(后经核实为‘黑卡’)】的信息(时间:在林琦中毒后不久):“你做的很干净,我给你自由了,我们两清。”简短冷酷。
林泽娴回复(时间:跳楼前约10分钟):“她还没死。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我完了…都结束了…”
她发给郝俊(备注名)的未接通话记录:时间显示多次拨打郝俊电话,均无人接听。
搜索记录(跳楼前5分钟):“蛇皮粉解毒方法”、“医院急救电话”、“高楼跳下多久会死”、“坠楼生还案例”。最后一条搜索结果“坠楼生还案例”尤为讽刺,透着深入骨髓的绝望。这似乎表明她在最后关头经历了剧烈的心理挣扎,但最终仍然选择了自我毁灭。
法医对林泽娴尸体的初步报告也送到了林泷手上,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细节:虽然在林泽娴的体表没有找到其他外伤,也无挣扎抵抗迹象(符合跳楼自杀特征),但毒理检测的结果却令人诧异——她在死前的血液和肝脏样本中,检测到了微量的某种蛇毒抗体!这表明她近期接触过蛇毒或其成分(蛇皮粉很可能含有其提取物或衍生物),但剂量很低,远没有中毒迹象,倒更像长期、低剂量接触后身体产生了一定抗性。这和她在林琦下毒时的“精准”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印证——她知道毒药的可怕,很可能自己也接触过或者服过类似的、更低剂量的东西?是为了脱敏?还是控制?
“我们两清。”“你们骗我…”“抗体…”未接电话…
这些碎片在林泷脑中疯狂碰撞。林泽娴在留言中透露出“被骗”的绝望和“都结束”的恐惧。显然,她和郝俊、李冰焄之间存在着某种交易或胁迫关系。交易的内容很可能是——林泽娴对林琦下毒(或许是郝俊他们提供了毒药并确保“解药”无效,而林泽娴以为这毒并不致命或者以为有解药),事成之后,她获得“自由”或承诺的好处。但林琦没死,打破了他们的计划,郝俊他们很可能抛弃了她,甚至反过来威胁她。她意识到自己彻底落入圈套,毒害了唯一可能关心她(至少林琦曾帮助她)的人,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结束生命。
蛇毒抗体则指向了一个更可怕的背景:郝俊、李冰焄这些人,很可能与蛇皮粉的生产或销售有更深层次的联系。林泽娴或许本身就是他们的一个“工具”,或者一个无法逃离的“实验品”?
“查郝俊和李冰焄的通讯、资金、行踪,所有社会关系!重点查他们是否与欧阳斌的余党,以及医药、化工、地下毒市的任何联系!还有…查那个‘黑卡’来源的所有可能途径!”林泷下达命令,同时让王星宇协调网警,深挖那份林泽娴手机中找到的“黑卡”线索。
他走向病房。林琦已被转入ICU重症监护区,身上连着无数的管线,苍白的面容在呼吸机的面罩下显得格外脆弱,只有心电监护仪屏幕上稳定的波形带给他一丝微弱的安慰。他轻轻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曾经握枪或破案线索时异常有力的手,此刻柔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