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糊与神性灼烧混合的刺鼻气味。空气粘稠滚烫，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烧红的铁砂。恒宇的声音——“酒尚温”——如同投入这死寂熔炉的冰珠，瞬间被更狂暴的声浪吞没。
“吼——！！！”
门外，剩余七轮金乌因两位同类的陨落彻底陷入歇斯底里的狂暴！它们的尖啸不再是禽鸣，而是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在疯狂刮擦着天穹，刺穿耳膜，直抵灵魂！焚世的烈焰不再是赤红或金白，而是化作了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炽白！光芒所及，空气沸腾扭曲，岩石无声气化，连大地的哀嚎都被瞬间蒸发！商邑废墟最后的轮廓在可怖的光热中彻底模糊、融化，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翻涌着岩浆和青烟的炼狱之海！
后羿瘫倒在冰冷的石壁下，身体因剧烈的痉挛蜷缩成一团。恒宇刚刚缠绕上的新绷带，此刻正被不断渗出的鲜血和一种诡异的、暗金色的灼痕迅速浸透、染黑！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肌肉纤维撕裂的细微声响。他右肩的伤口早已超越了“撕裂”的范畴，被冰封强行粘合的皮肉边缘呈现出一种焦炭般的深黑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从内部反复灼烧。皮肤下的血管虬结凸起，呈现出不祥的金红脉络，如同岩浆在薄冰下奔流，随时会破体而出！
“嗬……嗬……”后羿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内脏灼伤的焦糊气。剧痛如同亿万只烧红的蚂蚁啃噬着他的神经，而更深的、来自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则像两片粗糙的磨盘，将他残存的意志一点点碾磨成粉。第一只金乌哀鸣的余音尚未散去，第二只临死的悲号又叠加其上，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对撞、震荡！眼前不再是石屋的景象，而是无数重叠、扭曲的金乌虚影在烈焰中翻滚、哀鸣，金色的神血如同瀑布般冲刷着他的灵魂，带来无法言喻的亵渎感和灼魂之痛！
“箭……”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从后羿被鲜血染红的齿缝间艰难挤出。他颤抖的、勉强还能动弹的左手，如同垂死的野兽伸出最后利爪，痉挛着抓向跌落在不远处尘埃中的黝黑巨弓。指尖距离冰冷的弓臂仅余寸许，却仿佛隔着天堑。他挣扎着，身体在剧痛和灵魂撕裂的双重折磨下剧烈抽搐，每一次试图挪动，都换来更猛烈的反噬和喷涌的暗红鲜血。
恒宇站在柜台后，对门外灭世的景象和脚下濒死之人的挣扎视若无睹。他手中拿着那块粗糙的麻布，专注地、一下下擦拭着柜台台面。台面上，两只粗陶碗并排放置。一只空着，碗壁上残留着暗红的血手印和浑浊的酒渍。另一只，盛满了新舀的粟米酒，浑浊的酒液在门外透入的、因少了两轮金乌而稍显“柔和”却依旧足以熔金化铁的炽白光芒下，剧烈地晃动着，倒映着七轮疯狂燃烧、不断放大逼近的毁灭之眼！
恒宇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放下麻布，端起那只盛满新酒的碗，步履平稳地走到蜷缩痉挛的后羿身边。他蹲下身，素净的袍角拖在粘稠的血污和滚烫的尘土中。
“喝了。”恒宇的声音平淡依旧，听不出任何情绪。他将酒碗递到后羿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旁。浑浊的酒液晃荡，映出后羿布满血污、狰狞如鬼的面容，也映出他眼中那几乎被痛苦和混乱彻底淹没、却仍在最深处顽强燃烧的一丝毁灭之火。
后羿布满血丝的瞳孔艰难地聚焦在眼前的酒碗上。那浑浊的液体，此刻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劣质酒气、血腥味和……某种冰冷气息的味道。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左手放弃了去抓弓，转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抓住恒宇递碗的手腕！力量虚弱却带着垂死的疯狂！
“杀……杀了……它们……”后羿的声音破碎嘶哑，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眼神死死锁住恒宇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眼眸，“帮……帮我……”
恒宇的目光平静地迎视着后羿濒死的、充满哀求与毁灭渴望的眼睛。他手腕微动，一股冰冷柔和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震开了后羿无力的抓握。
“你的箭，你的酒。”恒宇的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法则，清晰地传入后羿混乱痛苦的意识，“交易，尚未完成。”
他手腕一倾，碗中浑浊的酒液，带着冰冷的触感，不容拒绝地灌入了后羿干裂出血的嘴唇！
“咕咚……咕咚……”
辛辣呛喉的劣酒混合着口中的血腥味涌入喉咙。这酒入喉的瞬间，后羿猛地瞪大了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感觉，并非来自酒液本身，而是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食道、血管，瞬间刺入他沸腾燃烧的四肢百骸，刺入他千疮百孔、被金乌哀鸣反复撕裂的灵魂深处！
“呃啊——！”后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弓起如同离水的虾！这冰冷并非治愈，而是如同最霸道的枷锁，瞬间将他濒临崩溃、即将被剧痛和混乱彻底撕碎的意识和灵魂，强行“钉”回了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之内！灵魂的撕裂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这冰冷的禁锢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尖锐！肉体的剧痛也并未减轻，只是被强行压制在一个无法晕厥、无法逃避的清醒状态！如同将一具被凌迟的躯体死死钉在刑架上，让他清醒地感受每一刀！
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清醒！是恒宇以酒为引，施加的残酷“锁魂”！
“嗬……嗬……嗬……”后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痉挛着，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喘息。但那双原本被痛苦和混乱淹没的眼睛，此刻却因这极致的、清醒的痛苦，被硬生生逼出了一种近乎非人的、燃烧着纯粹毁灭意志的凶光！如同被逼到绝境、彻底疯狂的困兽！
恒宇站起身，不再看地上那具在剧痛痉挛中强行维持清醒的躯体。他走向柜台，再次打开那粗糙的木盒。乌沉矿石，清冷翎羽，深蓝树脂。他拿起后羿那支跌落在尘埃中的箭矢，指尖翻飞如电。矿石化粉渗入，箭杆幽光流转；翎羽碎为星点，符文烙印其上；树脂点在核心，寒星凝固。
一支新的、蕴含着“伤灵触核”法则的箭矢，在恒宇冰冷稳定的手中再次成型，寒意逼人。
恒宇走到巨弓旁，弯腰将其捡起。黝黑的弓身沾染着后羿的鲜血和神血的灼痕。他左手持弓，右手拿着那支新铸的箭，走到蜷缩在地、眼神凶戾如鬼的后羿面前。
“拿着。”恒宇的声音毫无波澜，将弓和箭递向那只尚能颤抖的左手。
后羿布满血丝、瞳孔因极致痛苦和清醒而缩小的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弓和箭。那眼神中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剩下最原始的、被剧痛和锁魂强行淬炼出的毁灭本能！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颤抖的左手猛地伸出，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攥住了冰冷的弓臂和那支流转着幽光的箭！
恒宇松手。
后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和意志，以石壁为支点，以左臂为杠杆，以被锁魂钉死的清醒意识为燃料，再次将这沉重的杀器死死抵住！他颤抖的、血肉模糊的右手，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再次搭上了那根沾满血污的弓弦！
“呃——啊——！！！”拉弦的嘶吼不再是人类的声音，而是灵魂被磨盘碾碎时发出的终极咆哮！右肩处被冰封绷带强行粘合的焦黑伤口瞬间崩裂！暗金色的神血灼痕如同活物般在绷带下蔓延、凸起！鲜血混合着诡异的金红色液体狂涌而出！灵魂深处，七道金乌临死的哀嚎叠加共振，如同亿万柄烧红的凿子在他意识中疯狂搅动！但他没有停！被锁魂钉死的意识如同冰冷的火炬，强行支撑着这具濒临解体的躯壳，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绝望、所有的毁灭欲望，尽数灌注到双臂之中！
弓弦在令人心悸的呻吟中，再次被强行拉开！黝黑的弓臂剧烈震颤，发出濒临解体的哀鸣！
恒宇站在一旁，如同冰冷的雕塑。在弓弦即将拉满的刹那，他放在石壁上的手指，再次微不可察地、轻轻向下一按。
嗡！
空间虚化的涟漪，第三次荡漾。
嘣——！！！
第三声撕裂乾坤的巨响！
黑红流光离弦！
“唳——————！！！”
第三声洞穿九幽的灵魂悲号！
第三只金乌在炽白烈焰中翻滚、泣血、坠落！天空再黯十分之一！
“噗——！”后羿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轰中！鲜血狂喷如泉！被锁魂强行钉住的意识，在这叠加的灵魂冲击下，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瞬间布满了更深的蛛网！他眼前彻底陷入一片血红的黑暗，听觉只剩下尖锐的蜂鸣和灵魂哀嚎的回响！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脸重重砸在滚烫的石板上，溅起粘稠的血花。只有那微弱的、带着血沫的喘息，和左手依旧死死攥着弓臂、指甲深深抠入木纹的动作，证明那被锁魂钉住的毁灭意志仍未彻底熄灭。
恒宇沉默地蹲下。冰冷的指尖再次按上那喷涌着暗金血污的恐怖伤口。极致的冰寒伴随着更剧烈的灵魂痛楚，再次强行封冻。新的、带着符文的灰暗绷带，一层层缠绕上这具早已超越极限、仅靠锁魂和毁灭意志维系不散的残躯。
他端起柜台上的酒碗。碗中浑浊的酒液，倒映着仅存的六轮金乌。它们的光芒因同类的接连陨落而带上了暴怒的赤红，盘旋俯冲的姿态更加癫狂，喷吐的烈焰将天幕都烧灼出巨大的、流淌着熔岩的裂痕！
恒宇走到门边。门楣上，“有穷氏”三个大字在吸收了第三滴溅射而来的暗金神血后，那内敛的暗金脉络已清晰可见，如同沉睡的熔岩巨龙蛰伏于石刻之下。一股沉重、古老、混合着神血暴戾与石屋恒定的奇异气息弥漫开来，将门外毁天灭地的炽热和混乱都隐隐排斥在外。
他仔细擦拭着门楣，动作一丝不苟，如同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时间在极致的毁灭与冷酷的重复中流逝。
第四箭离弦！第四声哀嚎！第四轮烈日陨落！后羿的身体如同被拆散的破布娃娃，右臂皮肤大面积碳化脱落，露出焦黑的骨骼和流淌着金红液体的筋肉！锁魂的冰冷让他无法晕厥，灵魂的撕裂感让他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山火海中煎熬！恒宇沉默地止血，换绷带，递上新的浊酒。
第五箭！第五只金乌坠落！后羿的左眼被溅射的神血灼瞎，变成一个焦黑的窟窿！灵魂中五道哀嚎的共振几乎将他的意识撕成碎片！恒宇依旧平静，如同修复一件损坏的工具。
第六箭！第六轮烈日熄灭！后羿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下半身彻底失去知觉！他只能趴伏在地，用唯一完好的左臂和牙齿，配合着恒宇冰冷的手，将箭矢死死卡在弓弦上！第六道金乌的悲鸣如同亿万亡魂的恸哭，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深渊中掀起滔天巨浪！
第七箭！第八箭！
每一次开弓，都是将自身投入更深的炼狱！每一次箭出，都伴随着自身血肉与灵魂的进一步崩解！后羿早已不成人形。右臂自肩胛以下只剩下焦黑的、缠绕着暗金符文的臂骨，勉强连接着同样碳化的手掌，死死攥着弓臂。左臂血肉模糊，多处露出白骨。躯干被暗金色的灼痕和冰封的绷带层层覆盖，如同破碎后又强行粘合的陶俑。他的意识在锁魂的冰冷和七道叠加的金乌哀鸣撕扯下，早已破碎不堪，只剩下一个最核心的、被恒宇以冷酷手段淬炼出的、燃烧着纯粹毁灭之火的执念——射出去！射落它们！
当第八只金乌在贯穿灵魂的哀鸣中化作燃烧的陨星坠向地平线时，后羿残破的身体如同被彻底抽空的破麻袋，软软地瘫在血泊和尘埃之中。他仅存的左眼瞳孔涣散，映照着门外天空中仅存的两轮金乌。那两轮金乌的光芒已不再是纯粹的炽白或暴怒的赤红，而是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如同垂死野兽般的疯狂与……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死亡的终极恐惧！
天空，黯淡了十分之八！那令人窒息的酷热消退了大半，甚至能感受到一丝久违的、带着焦糊和血腥味的“凉风”。但剩下的两轮金乌，其光芒却更加凝聚、更加刺目，如同两颗被逼到绝境、即将引爆自身的毁灭核心！
“嗬……嗬……”后羿残破的胸腔艰难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破碎的内脏碎块和暗金色的血沫。他仅存的左眼，瞳孔涣散地转动着，最终聚焦在恒宇身上。那眼神中没有哀求，没有恐惧，甚至没有了毁灭的火焰，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被无尽痛苦磨砺到极致的……空洞的执念。
“箭……”一个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恒宇站在他身边，手中拿着第九支箭。箭身流转的幽光比之前任何一支都要深邃、寒冷。他没有立刻递出，而是垂眸看着地上这具仅靠锁魂和执念维系不散的残骸。
“值得吗？”恒宇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抬手指了指门外仅存的两轮金乌，又指了指后羿那不成人形的躯体。“再射一箭，无论成败，你都将彻底化为灰烬。灵魂亦将永世沉沦于那九道哀鸣的撕扯之中，再无解脱。”
后羿涣散的瞳孔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残破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仅存的左臂，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一点点，指向门外那两轮疯狂燃烧的毁灭之源。指尖的方向，没有动摇。
值得吗？为了那些早已化为灰烬的族人？为了这片被彻底焚毁的大地？为了一个早已被自己亲手射落的“苍生”幻影？
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这是他选择的道路，是他以身为柴点燃的火焰，是他必须亲手完成的……终结。
恒宇不再言语。他将第九支箭，轻轻放在后羿那勉强还能动弹的左手旁边。然后，他走到柜台后，拿出最后一只粗陶碗，舀满了浑浊的粟米酒。
这一次，他没有递给后羿，而是端着酒碗，走到了“有穷氏”酒馆那低矮的石门门槛前。
门外，是炼狱余烬，是仅存的两轮末日骄阳。
门内，是濒死的射手，是冰冷的酒馆主人。
恒宇站在门槛之上，背对着后羿，面对着那焚世的最后光芒。他缓缓抬起手，将碗中浑浊的酒液，对着门外那仅存的两轮燃烧着疯狂与恐惧的金乌，对着这片被神血和焦骨浸透的天地，轻轻一倾。
“敬，最后一程。”恒宇平淡的声音响起，淹没在金乌垂死的尖啸和大地最后的呻吟中。
浑浊的酒液泼洒而出，在炽热扭曲的空气中瞬间蒸腾成一片带着土腥酒气的白雾。
就在这酒雾升腾的刹那！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凝聚了所有残存生命与灵魂力量的终极咆哮从后羿残破的胸腔中炸开！他用尽最后一丝被锁魂钉死的意志，驱动着那仅剩骨架的右臂和血肉模糊的左臂，如同操控两具腐朽的牵线木偶，完成了最后一次的搭箭、抵弓、开弦！
没有恒宇的空间虚化辅助。那恐怖的反噬之力毫无保留地、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残躯之上！
“咔嚓！噗嗤——！”
令人牙酸的骨骼爆碎声和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后羿的残躯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烂西瓜，猛地向后爆开！右臂的焦黑臂骨彻底粉碎！左臂齐肩撕裂！胸腹间被暗金神血灼烧出的巨大伤口完全崩裂，内脏混合着暗金血污喷溅而出，泼洒在冰冷的石壁和地面上！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仅存的左眼瞳孔瞬间放大、凝固，最后一点生命的光辉彻底熄灭。
但就在他残躯爆碎、生命之火彻底熄灭的瞬间！
嘣——！！！
第九支箭，离弦！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凝聚了整个毁灭纪元所有怨毒与终结意志的黑红色流光，撕裂了空气，撕裂了空间，带着后羿燃烧殆尽的最后残魂，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第九只金乌的核心！
“唳——————！！！”
一声前所未有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惊骇、绝望与……一丝诡异解脱感的终极哀鸣，响彻了这片即将彻底死去的天地！第九只金乌庞大的神躯在流光贯穿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琉璃艺术品，猛地亮到极致，随即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没有神血喷涌，它的整个存在都在那毁灭流光中，从核心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化为亿万点纯粹的光屑，如同金色的雪，飘洒在黯淡的天空中！
第九轮太阳，彻底湮灭！连陨落的残骸都未曾留下！
天空，仅余一轮！那轮最后的金乌，似乎被这彻底的湮灭所震慑，盘旋俯冲的姿态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身上燃烧的光芒，带上了一种孤绝的、疯狂的……死寂！
“有穷氏”酒馆内，死寂无声。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弥漫。后羿残破的躯壳如同被拆散的破旧玩偶，散落在血泊之中，再无一丝生机。
恒宇站在门槛上，背对着门内的惨状，目光平静地看着门外天空中那仅存的一轮金乌，看着那漫天飘洒、如同神之葬礼般的金色光屑。
他缓缓转过身。
目光落在门楣之上。“有穷氏”三个大字，在吸收了九滴溅射而来的金乌神血后，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内敛到极致、却又沉重如星核的暗金光芒！那光芒并非外放，而是如同沉睡的熔岩巨龙彻底苏醒，在石刻的纹理深处缓缓流转！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弑神之戾、牺牲之殇、岁月之恒的磅礴气息，从门楣上轰然散发出来！这股气息厚重、古老、冰冷，隐隐与石屋本身、与恒宇的存在融为一体，形成一道无形的、隔绝一切外力的屏障！
恒宇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三个流转着暗金光芒的大字。指尖传来温润如玉却又沉重如山的触感，以及一丝……源自九只陨落金乌血脉深处的、不甘的悸动。
他收回手，目光扫过地上后羿那彻底死寂的残骸，扫过散落的巨弓碎片，最后落在柜台边。
那里，还剩下一碗未曾动过的、浑浊的粟米酒。
恒宇走过去，端起酒碗。酒液浑浊，倒映着门外天空中仅存的那一轮孤日。那轮金乌似乎从同伴彻底的湮灭中回过神，发出了更加高亢、更加凄厉、充满了无尽孤寂与毁灭决心的尖啸！它不再盘旋，不再俯冲，而是如同燃烧着永恒怒火的复仇之眼，死死地、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锁定了下方这间小小的、散发着令它血脉都为之悸动气息的石屋！
恒宇端着酒碗，走到门口，再次站在了那低矮的门槛之上。他迎着那轮孤日投下的、足以熔穿星辰的炽烈光芒，迎着那毁天灭地的威压，神色依旧平静无波。
他缓缓抬起手，将碗中浑浊的酒液，对着那轮疯狂撞来的最后金乌，对着这片被神血、焦骨和牺牲浸透的天地，轻轻一倾。
“酒凉了。”恒宇平淡的声音响起，如同为这场弑神的史诗，落下最后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