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水(1 / 1)

“要的就是他们不信。”江清菀忽然起身,素白裙裾扫过青砖地面。

玲珑这才惊觉小姐今日连胭脂都没用,乌发松松挽着,倒像是特意要藏起这三个月养出的颜色。

墙角堆着晒干的药草,江清菀随手将书册抛在藤椅上。

玲珑跟着她穿过回廊。

“小姐,院门还锁着。”

话音未落,就见江清菀已挽起袖口去搬那瘸腿方桌。

桌脚在青石砖上拖出刺耳声响,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飞走。

玲珑这才想起这些时日小姐总在院中练些奇怪招式,有次她半夜起身,分明看见小姐倒挂在老槐树上。

墙头青苔被晨露浸得发亮,江清菀踩上木桌。

玲珑仰头望着她纤瘦背影融进天光里,忽然想起在寒山寺的深冬,小姐也是这样踩着破木凳去摘檐角的冰溜子。

那时她们裹着补丁摞补丁的夹袄,呵出的白气能结成霜花。

“接着!”墙头传来轻唤,一截枯枝递过来。玲珑攥着枯枝爬上木桌时,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晨风送来前院隐约的丝竹声,混着海棠花香,甜得发腻。

关了这么久的禁闭,憋死老娘了!

江清菀长呼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

她攀着青苔斑驳的墙砖刚探出半个身子,忽然浑身僵住。

檐角灯笼在风中乱晃,光影摇曳间,她看见梧桐树下立着道颀长身影。

那人玄色锦袍上暗金纹路若隐若现,银质面具遮住眉眼,露出的下颚线如刀削般凌厉。

身后忽然闪出个黑衣人,单膝跪地:“主子,书房没有。”

江清菀攥紧墙头碎瓦。

这绝不是父亲豢养的暗卫——那人腰间悬着的羊脂玉螭龙佩,分明是御前行走才可佩戴的式样。

“嘎吱”一声脆响。

男人倏然转头,目光似淬了霜雪的剑锋破空而来。

江清菀呼吸停滞,恍惚看见他耳后隐现的朱砂小痣。

夜风卷着桂香拂过,她忽然将食指按在唇上,做了噤声的手势,并歪头冲他眨眨眼。

“爷,属下去处理?”黑衣人握紧刀柄。

“无妨。”男人抬手止住,喉间溢出轻笑:“可是江家那位二小姐?”

他抬眸望向墙头,少女正手忙脚乱地揪着缠在石榴枝上的裙角。

墙内传来小丫鬟带着哭腔的轻唤:“小姐当心呀!”

江清菀顾不得发髻散乱,咬着牙翻身跃下。当作没看见那两个男人。

青石板路上积水未干,她踉跄着扶住老槐树,玲珑已经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去后园明月湖。”江清菀扯着玲珑钻进竹林,枯叶在脚下簌簌作响。

前院丝竹声渐歇,戌时三刻的梆子声遥遥传来。

她数着心跳拐过九曲回廊,月光正落在粼粼湖面上。

秋风掠过残荷,带着湿气的寒意扑面而来。

江清菀蹲在青石岸边,指尖触到刺骨湖水,忽然想起方才面具后那双眼睛——漆黑瞳仁里映着月光,竟像盛着千年不化的雪。

“小姐真要如此?”玲珑攥着她衣袖发抖。

江清菀没说话,褪下腕间金钏塞进丫鬟手心。

远处传来纷沓脚步声,是寿宴散场的动静。

“记住,待我沉下去再喊。”她猛地起身,裙摆扫落几片枯叶。

扑通水声惊起夜鹭,寒意如千万银针刺入骨髓。水草缠住脚踝时,她听见玲珑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夜空:“快来人啊!二小姐不小心掉湖里了!”

月光碎在湖面时,大少爷江墨尘正扶着柳树呕吐。

青梅酒的酸涩涌上喉头,他扯松了玉带钩,听见远处传来细若游丝的哭喊。

“救、救命啊——”

小厮提着灯笼的手一抖,昏黄的光圈扫过水面。

江墨尘眯起眼睛,看见个藕荷色身影扑在岸边,发间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婢女他认得,前日送药膳来时被章姨娘拦在廊下,打翻了汤药。

正是江清菀房里的玲珑。

“二小姐...二小姐沉下去了!”玲珑膝行着抓住他袍角,指缝里还黏着水藻。

江墨尘低头看见自己云纹锦靴沾上泥点,忽然想起十年前离京那日,五岁的胞妹也是这样攥着母亲裙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三丈开外有团黑影在下沉,发丝如水鬼般散开。这景象与记忆重叠——那年母亲被拖出佛堂时,也是这样乌发委地。

“愣着作甚!”他踹了一脚呆立的小厮,“去前厅叫会水的婆子!”

话音未落,人已一个猛子扎进刺骨的寒潭。

前厅寿宴的喧嚣余温尚在,金玉满堂,酒香氤氲。

相国江延庆与江老夫人正立于阶前,含笑送别最后几位贵宾,只觉江府荣光无限,锦绣前程唾手可得。

这份蒸腾的喜庆却被一个连滚带爬撞进来的小厮撞得稀碎。

“老、老爷!老夫人!不好了!”小厮面无人色,舌头打结,“二小姐偷跑出院,失足掉、掉进后园湖里了!”

“什么?!”江延庆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青。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淬了冰的刀锋,“谁给她的胆子?放她溜出去的!”

小厮抖如筛糠,话都说不利索:“还、还有……大少爷……大少爷正巧看到二小姐落水,第一时间跳下去了!”

“尘儿?!”江老夫人闻言大惊,手死死抓住胸口衣襟,身体晃了几晃,眼看就要栽倒。

江清菀?那个生来就克她江家气运、愚钝不堪、品行败坏的,死不足惜!

但墨尘是江家出类拔萃的嫡长孙,是江氏一脉日后的擎天玉柱啊!他怎么能跳进那冰湖里去!

“老夫人息怒!”侍立在侧的章姨娘反应最快,一个箭步抢上前扶住老夫人,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关切,“您万万动不得气,保重身体!”

“就是,祖母!”江鹤雪也立刻上前,轻轻替老夫人拍背顺气,声线婉转,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您别急,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恙的。”

江老夫人被两人搀着,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后院方向,龙头拐重重顿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清菀真是个扫把星!走,扶我去看看!我的尘儿若有个闪失……”后半句被剧烈的喘息吞没,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孽障!”江延庆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再不顾什么送客的礼数,转身便朝后院疾冲而去。

下人见状,慌忙扶起江老夫人,跌跌撞撞地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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