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搬家的尘烟与新院的晨光(1 / 1)

林晚秋的指尖划过缝纫机的金属边缘,把最后一件红绸袄叠进木箱。箱子里垫着蓝印花布,上面摆着她攒的四十八块三毛钱,用红布裹得方方正正——这是她和小团子的全部家当,也是往后日子的底气。

“妈妈……走……”小团子背着个布缝的小书包,里面装着他最爱的虎头沙包,小手拽着她的衣角,脚尖在门槛上蹭出浅浅的白痕。

林晚秋蹲下身,帮他理了理歪掉的书包带:“等赵婶的板车来了就走,咱们去新家。”

窗台上的薄荷草被她连根挖起,用湿布裹着,叶片上还挂着晨露——这是顾向北送来的那盆,她说要带到新家去,孩子非要捧着,说“香香的,带团团”。

王桂香的骂声从堂屋炸出来时,林晚秋正把缝纫机的零件往布袋里装。铸铁的底座沉得像块石头,她费了点劲才搬起来,胳膊上的青筋隐隐可见。

“死懒货!翅膀硬了是不是?敢瞒着我搬家?”王桂香举着扫帚冲进来,扫带柄“哐当”撞在缝纫机上,“我告诉你林晚秋,你要是敢踏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建斌说了,你走了就别想再进沈家的门!”

林晚秋把零件袋往肩上一挎,声音冷得像结了冰的井水:“我本来就没打算回来。”

“你个白眼狼!”王桂香扑上来要抢她手里的布包,里面是给小团子做的新棉裤,“这些布料都是我们老沈家的,你不能带走!”

“这是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林晚秋侧身躲开,怀里的薄荷草晃了晃,露水溅在王桂香的布鞋上,“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去供销社找张主任,让他评评理——看看是谁在故意刁难要独立生活的妇女。”

王桂香的动作僵住了。她最怵的就是沈建斌丢工作,张主任的面子比天还大。

“你……你给我等着!”她撂下句狠话,转身去灶房翻箱倒柜,大概是想把藏起来的白面馒头找出来,怕被林晚秋顺手牵羊。

林晚秋没理她,把最后一捆蓝印花布搬出门。院门口,赵婶正指挥着板车师傅卸货,见了她,笑着说:“都准备好了?顾向北说他去借绳子,马上就来。”

“麻烦您了赵婶。”林晚秋把布包放在板车上,指尖触到粗糙的木板,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直跳。

沈建斌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油纸包:“这是我给你留的两块钱,路上用。”他的声音有点闷,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晚秋没接:“我有钱。”

“拿着吧。”沈建斌把油纸包往她怀里一塞,转身就走,脚步踉跄得像喝了酒,“以后……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王桂香从灶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跳着脚骂:“你个败家子!给她钱干啥?让她跟野男人过去吧!”

林晚秋把钱还给板车师傅(昨天说好运费两块),抬头时,顾向北正扛着一卷粗麻绳走来,军绿色的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额角渗着细汗。

“绳子借来了。”他把麻绳放在板车上,目光落在那盆薄荷草上,“带着它?”

“嗯,孩子喜欢。”林晚秋的声音有点轻,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顾向北没多问,开始帮着捆东西。他捆得又快又结实,缝纫机的底座被他用麻绳缠了三圈,说“路上颠簸,别磕坏了”。小团子蹲在旁边,给他递绳子头,像个称职的小帮手。

张兰不知从哪钻出来,倚在老槐树上阴阳怪气地笑:“晚秋姐,这就走了?不再跟建斌哥商量商量?我看你就是被顾向北灌了迷魂汤,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镇上受苦。”

林晚秋没理她,接过赵婶递来的帕子,给顾向北擦了擦汗——他刚才搬缝纫机时,汗珠子滴在铸铁底座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

“谢谢。”顾向北的耳根有点红,接过帕子时,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像被暖阳晒过的石子,温温的。

板车终于装好了。缝纫机、木箱、蓝印花布、薄荷草,还有小团子的虎头沙包,堆得像座小小的山。林晚秋抱着孩子坐在车头,顾向北和赵婶跟在旁边,王桂香站在院门口骂骂咧咧,声音越来越远,像被风吹散的烟。

“妈妈,家……”小团子趴在她怀里,回头望着沈家的土坯房,大眼睛里有点不舍。

“我们去新家。”林晚秋指着前方的路,“那里有院子,能种薄荷,还有大槐树,比这里好。”

孩子似懂非懂,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呼吸温热得像团小棉花。

板车轱辘碾过石子路,发出“吱呀”的声响。路过五金店时,顾向北的侄女正趴在柜台前写作业,见了他们,挥着铅笔喊:“叔叔!薄荷草!”

“我们去新家。”顾向北笑着挥手,脚步却没停。

到了老槐树巷三号,房东老太太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脸上堆着慈爱的笑:“来了?我给你们烧了壶热水,进屋歇歇。”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种着棵老槐树,枝桠伸到屋檐上,投下斑驳的影。墙角有块空地支着竹架,老太太说:“这是前租客种黄瓜用的,你要是想种菜,随便用。”

林晚秋的眼睛亮了亮——她可以种点青菜,给小团子补充营养。

顾向北和板车师傅开始卸东西。缝纫机最重,他一个人扛着往里走,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小小的深色圆点。林晚秋递过帕子时,他的指尖碰在她手背上,像被火星烫了下,两人都缩回了手。

“谢谢。”他的声音有点闷。

“该我谢你才对。”林晚秋的脸有点热,转身去看小团子——孩子正蹲在薄荷草旁边,用小手给叶片浇水,老太太端着个小瓷碗在旁边帮忙,祖孙俩说得正投机。

东西卸完,板车师傅走了,赵婶也说家里有事回去了,院子里只剩他们三个人。顾向北把最后一捆蓝印花布搬进屋里,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去买点钉子,帮你把缝纫机固定好。”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行。”林晚秋说。

“没事,顺手。”顾向北笑了笑,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中午别做饭了,我带点馒头过来,就当……温锅。”

林晚秋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已经走远了,军绿色的外套在巷口转了个弯,消失在老槐树的影里。

老太太在旁边看得直乐:“这小伙子不错,实诚。”

林晚秋的脸更热了,赶紧去收拾东西。屋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张八仙桌,两把长凳,都是前租客留下的,虽然旧,却很结实。她把蓝印花布铺在桌子上,瞬间有了家的模样。

小团子抱着薄荷草跑进来:“妈妈……放……窗……”

“好,放窗台上。”林晚秋把花盆摆在窗棂边,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薄荷叶上的露珠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银。

顾向北回来时,手里拎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还冒着热气。他还买了把新钉子和一把羊角锤,蹲在地上帮缝纫机固定底座,动作麻利得像在五金店修东西。

“下午我去县中学送红绸袄,顺便把订单结了。”林晚秋说,“李嫂说县幼儿园还要订十件虎头罩衣,我得抓紧赶制。”

“不急,先把家收拾好。”顾向北敲着钉子,“县中学的王老师我认识,晚点我帮你打个招呼,结款的事不用催。”

林晚秋心里暖了暖——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帮她解围。

中午吃饭时,老太太端来一盘炒青菜,说是自己种的。小团子坐在顾向北腿上,拿着个馒头往他嘴里塞:“叔叔……吃……”

顾向北笑着张嘴,眼里的温柔像化了的蜜糖。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像幅温暖的画。

吃完饭,顾向北说要去看他侄女,走前把剩下的馒头放在桌上:“你们下午热着吃,别饿肚子。”他还留下了一把新锁,“晚上把门锁好,巷口有时候有野猫。”

“谢谢。”林晚秋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又软又胀。

老太太在旁边叹了口气:“多好的小伙子,可惜……”她没说下去,只是拍了拍林晚秋的手,“缘分这东西,急不来。”

林晚秋没接话,转身去收拾屋子。她把红绸袄挂在墙上的竹架上,蓝印花布叠在柜子里,钱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这些都是她的底气,是用一针一线挣来的安稳。

小团子趴在缝纫机旁的小板凳上,用粉笔在地上画房子,歪歪扭扭的,却很认真。“妈妈……家……”他指着画,笑得露出两颗小牙。

“嗯,这是我们的新家。”林晚秋蹲下来,和他一起画,“这里有妈妈,有小团子,还有薄荷草,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孩子咯咯地笑起来,小手抓着她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圆,把他们俩都圈在里面。

傍晚时分,林晚秋把缝纫机的位置固定好,正好对着窗户,阳光照进来,落在踏板上,镀上了层金边。她踩着踏板试了试,“咔哒”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像首温柔的歌。

她从木箱里拿出块月白色的细棉布,打算给小团子做件新衬衫,领口绣两朵蒲公英——用顾向北给的金线勾花茎,风一吹,绒毛就能飘起来似的。

窗外的老槐树上传来蝉鸣,一声声,像在庆祝新的开始。林晚秋抬头看向窗棂,薄荷草在晚风中轻轻摇晃,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难处,但至少,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屋檐,有台能挣钱的缝纫机,有个依赖着她的孩子,还有……巷口那抹偶尔出现的军绿色身影,像束不刺眼的光,照亮了前路。

夜色渐浓,林晚秋点亮煤油灯,小团子已经趴在她腿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大概是梦到了新院子里的薄荷草。她拿起针线,开始缝衬衫的领口,针尖在棉布上穿梭,留下细密的痕迹,像她走过的路,虽然曲折,却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地方。

灯花“噼啪”爆了一声,映得墙上的红绸袄像团跳动的火。林晚秋的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一抹微笑。

新的家,新的开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檐下的晨光里,已经悄悄埋下了幸福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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