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能问个问题吗?”唯一没有从事相关工作的林青穗弱弱举起手,真诚发问,“你们口中的夺幡咒,究竟是什么?”
“所谓的“夺幡咒”又叫“祭幡劫”。”陈墨回。
“据史料记载,族长争祖坟风水,逼绣娘取仇家未嫁女裹脚布,绣「血幡图」悬于祠堂。”
“每次施咒之前,会在幡脚系上三十六根处子发,族长每逢祭祖便会割幡一缕,如此一来,仇家女子即会被梦魇鬼压床,而族长瘫子竟能行走。”
“伪云“幡引祖灵力”,实则抽骨续残肢。”
“中术女子足踝会立生紫痕,步态僵若纸幡飘,最终腿骨折断如枯竹林。”
“你真是博学多才!”林青穗认真听着陈墨科普关于闽南的文化,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捂住嘴指向远处宗祠里挂着的壁画:在房间中央,一张斑驳的彩绘上,身着宋代服饰的女子端庄站在黑色棺材旁,手里捧着招魂幡,嘴里似乎念着什么咒语,女子看上去跟普通闽南人并无区别,只是那张脸与虞清棠至少有着八分相似。
“一定要找到...我的...八字...”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从那口棺材上跳了下来,匍匐在虞清棠脚边,阴寒的声音突然间在所有人脑中同时响起。
虞清棠低下头,目光正对上黑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可黑猫瞳孔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倒影,而是挂在宗祠壁画上的女子。
“什么人!”那几个守在祭台外边的村民将手里火把的光照了过来。
他们一行五人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嗷,不对,除了一个没有影子的孩童,现下逃跑已经来不及了,村民们围成一个圈儿将他们困在中央,为首的祭司死死盯着虞清棠,面露凶相,几刻钟后,举起手中的陶罐,突然间跪倒在地:“恭迎大人,守幡人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想来这祭司在族中地位颇高,他这一跪,祭坛所有村民都跟着齐刷刷跪下。他们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将手中举着的火把依次插进黑黢黢的泥土中,发出滋滋的声音,虞清棠甚至能清晰听到这些人的头骨与地面撞击的闷响,大有一种古代大臣给皇帝磕头的感觉。
“这...什么情况?”林青穗抱着胳膊,搓了搓上面的鸡皮疙瘩。
“大臣给皇帝磕头,电视剧里没见过?”赵无疾摸了摸酒壶,头也不抬。
“见过倒是见过,可是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赵无疾虽然也很惊奇,但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看看酒壶里的美酒有没有洒出来。
林清穗:……
反倒是虞清棠比较冷静,她挪步到陈墨身边,碰了碰他胳膊:“你觉得,这些人是不是很诡异?”
“嗯。但是……”陈墨有点疑惑,“他们看起来又很正常!”
虞清棠看向他。
陈墨藏在袖子下面的线香突然自燃起来,奇怪的是,冒出的青烟不是和往常一样向上飘散,而是如同蛇形一般缠绕着虞清棠的小腿盘旋而上,最终在她头顶盘住形成一顶模糊的类似于冠冕的形状。
跪在最前排的八旬老妇人见状喘着大气,从喉管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啜泣:“是魂冕!上天保佑,老祖宗真的显灵了!”
虞清棠被吓得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脚像生了根,抬不了一点,同时,她手腕上的暗红符咒开始发光,先前消失的血管状纹路再次显现,直接顺着胳膊不断向上蔓延,经过锁骨,到达脸颊的位置,然后是眉心,最后到达额头时形成一朵刺桐,与此同时,祭司手中的陶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里面装着的胎儿瞬间发出一阵猫叫般的啼哭。
“快起来...”虞清棠声音发颤,那些人磕破的额头上渗出的血已经流到她鞋尖前,“你们认错人了。”
“整整一千年了。这一千年,您知道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大祭司的指甲几乎完全抠进地面裂缝里,“自从上一任守幡人逃走,夺幡咒就缺了主魂...”他突然扑上来抓住虞清棠的脚踝,将头埋上去,“求大人补全仪式!”
虞清棠猛地抽开腿,原本白的发亮的鞋面上立刻留下五道血指印。
这时人群后方传来细弱的童声,刚刚的男童跪倒在地:“对不起阿爹,是我贪玩,让你和阿娘着急了。”
族长跪着挪动膝盖,一巴掌将男童扇倒在地。只见那可怜兮兮的孩子像破布娃娃般滚了两圈,爬起来时嘴角流血,却依然保持着诡异的微笑。
“犬子贪玩,唐突了各位!”族长看向众人时眼神冰冷,转向虞清棠时瞬间换上另一副谄媚的笑容,参差不齐的黄牙间粘着不少血丝,从口里传来一阵阵恶臭味,让人作呕,“让守幡人大人见笑了。”
赵无疾:呕~~~
陈墨:差点儿忍不住……呕~~
林青穗捂着鼻子,边呕边伸手拽了拽虞清棠的衣袖。
虞清棠顺着她视线看去,男童摔倒的地方没有血迹,只有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里面浸泡着几片碎指甲,便猜测是男孩摔倒时不小心磕掉的,可是当她看向其手掌,指甲完好无缺,反倒是族长的三只指甲盖消失不见,里面是一片光滑带血的肉。
“请大人移步宗祠。”站在一边的祭司从地下捧起陶罐,里面的胎儿脐带不知何时已经缠上虞清棠的手腕,“吉时将至。”
原本排列整齐的村民们自动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手里拿着火把夹道欢呼,虞清棠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刚准备迈步,陈墨突然掐灭线香,拉住她的手臂企图阻止:“别去!那祠堂有问题……”然而,虞清棠置若罔闻,他的警告也很快就被淹没在祭坛突然响起的铜锣声中。
四个壮汉抬着一顶猩红的轿子迎面走来,轿帘不同于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这里是用人发编织的,并且随着抬轿人每走一步的步伐,就簌簌落下几根。
族长亲自上前为她掀开轿帘,里面什么陈设都没有,仅仅铺着张完整的人皮,被挖去眼睛的人皮空洞的眼眶正对着轿门,“请大人上轿。”
虞清棠按照他的请求抬步踏上台阶,那只黑猫不知何时蹲在了轿顶,尾巴上的白毛扫过她的头顶,当猫爪按在她头顶时,一股莫名的意志力强行灌入脑海:
【想活命的话就上去】
她僵硬着身体慢慢迈进轿子,那张人皮立刻蠕动着包裹住她的双腿,最终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透过轿窗,她看到林青穗被两个老妇人架着走向侧路,陈墨被塞进竹笼,而赵无疾...赵无疾正被三个青年按在地上,族长儿子则趴在他背上诡笑……
轿子起轿的瞬间,虞清棠这才看清楚祠堂的全貌:飞檐下挂满了人骨制成的风铃,门槛下露出七具从大到小排列整齐的婴儿头骨,而祠堂供桌正中央的灵位上,赫然供着她的黑白画像,前面摆着三根正在燃烧的线香。
黑猫从轿顶探进头来,张嘴吐出半截腐烂的舌头,掉在她膝头化成了一滩黑水,水中有字渐渐浮现:
【子时前找到真身】
【否则替身成真】
随着字幕消失,轿外突然传来刺耳阴寒的童谣,是族长儿子用赵无疾的声带在唱:“月娘娘,血汪汪,守幡人,坐祠堂...”
虞清棠摸到口袋里女尸尸体爆炸后化成的三根未燃尽的魂香,其中一根突然自燃,烟雾在轿内很快便形成一把箭头,箭头的方向,直指向……
祠堂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