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半日游的和谐假象，在秋老虎的余威里被晒得干裂。
年底分红这块肥肉的香气，挠得姨娘们心痒难耐。被罚得只剩一口气的四姨娘赵氏，看分红的眼神像饿狼。
更添乱的是，大少爷沈巍前些日子刚抬了个新人进府——五姨娘白氏，年方十六，娇媚可人，仗着新鲜劲和沈巍的几分宠爱，颇有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架势。
于是，某个广场舞被秋雨打断的午后，暖阁里，熟悉的酸味混着新人的脂粉香，又飘了起来。
二姨娘张氏捏着块杏仁酥，幽幽叹气：“唉，这雨下的，舞也跳不成，点心吃着也没滋味。眼瞅着年底了，也不知老祖宗今年这年终分红是个什么说法？咱们姐妹这一年，晨练跳舞，可没敢懈怠。”
她故意略过赵氏，瞟了一眼正拿着小镜子顾影自怜的白氏。
新姨娘白氏放下小镜，娇滴滴地接话：“是呀张姐姐，妹妹我虽进府晚，陪大少爷说话解闷，辛苦得很呢！这分红，总该有妹妹一份吧？”她声音又嗲又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得宠。
四姨娘赵氏本就为钱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一听白氏这不知柴米贵的炫耀，一股邪火蹭地冒起，阴阳怪气道：“白妹妹好大的脸面！进府才几天？就想分钱了？我们这些熬了几年的老人还没说什么呢！”
白氏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个，柳眉倒竖：“赵姐姐这话什么意思？我伺候大少爷尽心尽力，难道不算功劳？老祖宗都没说不给我，你倒先拦上了？怎么，你是管着府库还是怎么着？”
她故意戳赵氏痛处，因为赵氏上次因库房相关被罚过。
“你！”赵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白氏，“小蹄子，仗着爷们儿宠两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都闭嘴！”张氏看似劝架，实则拱火，“吵什么吵，让老祖宗听见，谁也别想好。白妹妹年轻不懂事，赵妹妹你也少说两句，库房的事才过去多久？”她再次精准戳中赵氏死穴。
赵氏被“库房”二字刺激得理智全无，口不择言：“张如兰，你少在这装好人，挑拨离间就是你最拿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
“大少爷到！”暖阁外一声通报，打断了即将爆发的混战。
沈巍一身常服走了进来，脸色不算好。他刚被户部的公事烦得头疼，想回后院清净清净，结果老远就听见暖阁里吵吵嚷嚷。
一进门，就看到赵氏指着张氏和白氏，脸红脖子粗，白氏则委屈巴巴地扑了过来。
“爷~~您可来了！”白氏像找到主心骨，眼泪说来就来，指着赵氏，“赵姐姐她…她骂我是小蹄子！还说我不知姓什么！张姐姐好心劝架，她也一起骂，爷您要为我做主啊！”她添油加醋，绝口不提自己先挑的事。
沈巍本就心烦，再看赵氏那副泼妇骂街的样子，火气更盛，沉着脸呵斥：“赵氏！你成何体统？在暖阁里大呼小叫，还有没有点规矩。”
赵氏看到沈巍不分青红皂白就训斥自己，护着白氏，想起自己空空的钱匣子和被扣的分红，一股巨大的委屈和绝望涌上心头。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少爷！您偏心。是她们…是她们先欺负我啊！我没钱了，我的月银分红都没了，她们还…还…”她哭得语无伦次，形象全无。
沈巍被她哭得更加烦躁，只觉得这后院女人没一个省心的。他刚想发作，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父亲息怒。方才之事，女儿在屏风后看书，略知一二。”
沈璃放下书卷，走了出来，对着沈巍福了一礼，声音清晰平稳，“起因是白姨娘问起年终分红，言语间…略显急切。赵姨娘因自身境况…心绪不佳，出言不妥。张姨娘本欲劝阻，提及库房旧事，赵姨娘更添激愤。白姨娘随后，亦有不敬之言。三人言语相激，遂至争执。”
她三言两语，把时间线、起因、各人责任说得清清楚楚，不偏不倚，连张氏那点挑拨的小心思都点了出来，却又不着痕迹。
沈巍一愣，看着这个平时不起眼的庶女，第一次觉得她说话条理如此分明。
张氏和白氏脸上都闪过一丝不自然。赵氏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点头：“璃姐儿说得对，就是这样的。”
沈巍烦躁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一点小事吵得鸡飞狗跳。都给我安分点，再吵，统统扣月银。”他祭出了从母亲那里学来的“法宝”。
扣钱！这两个字像紧箍咒，瞬间让暖阁安静下来。连哭嚎的赵氏都噎住了。
沈巍看着瞬间噤若寒蝉的女人们，心里莫名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意，哼了一声，拉着还在抽泣的白氏走了。
主院正厅。
沈静秋听完春桃，主要她发展的小耳报神之一。绘声绘色的汇报，面无表情地喝着参茶。
“张氏言语引导挑起事端，扣本月月银五两！”
“赵氏心绪不稳，口出恶言，扰乱秩序，扣本月月银三两！”
“白氏言语不敬，挑动争端，恃宠生骄，扣本月月银十两！记大过一次。影响年终分红评定！”新姨娘，杀威棒要加倍。
“其余在场未举报者，各罚半月月银！”
指令清晰下达。
“另外，”沈静秋放下茶盏，眼中寒光一闪，“给张氏、赵氏、白氏发《扣款通知书》！尤其白氏那份写明，“恃宠生骄”，让她们签字画押，存档。”
“是。”春桃领命，再次拿起她那支饱受摧残的毛笔，铺开纸，开始书写“墨宝”。给白氏那份，她特意把“恃宠生骄”四个字写得格外大，格外歪扭。
春桃现在越来越游刃有余了，写好后拿给老祖宗过目了后，随后给了秋菊。
秋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要说的说了出来：“老祖宗，大老爷那里怎么办？”
沈静秋吃着桂花糕，“哼”了一声说道：“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抬了一位姨娘，真是不要脸。若是白姨娘不签，加倍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