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曦,是怎么死的?”外公老泪纵横,沙哑着嗓音问道。
于是乎,宋子强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包括崔云曦与简宁当初在熏园相遇;多年来云曦只是背后默默守护,对简宁一味付出却不求回报;尹哲峻李代桃僵赢得了简宁芳心,云曦却只能暗自神伤;
明昊策划实施了中心广场枪击一案,崔云曦为救简宁千里迢迢奔赴回来,因替她挡了子弹而受伤;
简宁住院昏迷期间,尹哲峻主动约崔云曦见面,两人交谈之时,尹哲峻被远方射来的子弹击中身亡;
为了帮助简宁开办画展,崔云曦协助马老师东奔西走,并成功说服资本对画展投资;
为了治疗简宁的眼睛,为了帮她重见光明,为了凑齐那五十万元手术费,云曦身兼数职,拼了命地打工赚钱。他宁可赚辛苦钱,也绝不肯再碰那些黑色生意;
为了与明昊、郑泽中等人撇清关系,能堂堂正正地跟简宁在一起,他心甘情愿遭受明昊的毒打,身受重伤,差点丧命;
当他满心憧憬着能够与简宁携手与共之时,简宁却轻信他人谗言,而不肯相信他,这给了他致命一击;
万念俱灰之下,他决绝地以身赴死……
话已尽,子强已泪流满面。当他的声音落下,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他讲得身心俱疲,仿佛自己亲历了这样一场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他感到心好累!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似的,他疲倦地垂下了头。
外公在听宋子强讲述的过程中,心如刀割!他的心一直揪着,他为云曦难过,也感到很心痛,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伤感的情绪中。
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思绪也变得很压抑,现场鸦雀无声,被浓浓的、悲伤的氛围所笼罩。
“哇哇哇……”
正当房间里岑寂得令人背脊发凉之时,突然传出凄厉的恸哭声,让氛围更加诡谲。
宋子强和外公的心不约而同地“扑通”而跳,两人同时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
原来是简宁,不知喝水她苏醒了,听到了宋子强的话,她才恍然觉悟:原来崔云曦为她默默地付出了那么多,那么多都是她不知道的!原来她与云曦之间发生了那么多误会,而她,的的确确冤枉了他!
她恨自己,更心疼云曦!可是,云曦不在人世了,说破大天他也回不来了,她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情再难以自控!努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如同兵败,溃不成军!她“哇哇哇”地放声大哭。
什么矜持、什么自尊,她统统都不要了,她只想要回云曦,她的云曦。
哭声响彻房间,回荡在病房外面的走廊,正在走廊里被病患家属拦住询问病患病情的罗璟仁医生,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颗心直接沉到了底。
外公见简宁泣涕如雨,不免忧虑起她的眼睛。
“宁儿啊,不可大悲,不可总是流泪,小心着眼睛啊!”外公自己也是悲痛欲绝,劝起简宁来也是毫无底气。
“云曦不在了,我还要眼睛有什么用?我盼望着恢复光明,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他。可是他不在了,我的眼睛能看见了又有什么用?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简宁声泪俱下,神情凄怆,外公和宋子强纷纷被她的悲伤所感染,令现场的气氛愈加压抑!
“正如外公所说,我不但眼睛瞎了,心也瞎了!到现在我才明白云曦对我的一片真心。可我非但迟钝,还愚蠢。我没有相信他,我冤枉了他,也伤害了他。是我,是我害了他!是我,亲手毁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
她的懊悔与自我批判让外公无可奈何地垂下了头,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声哀叹。
宋子强不由地攥起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只有努力控制,才能保持住风度不把这个女人痛骂一顿。
简宁仍沉浸在深深的懊悔之中!房间里愁雾弥漫……
刚刚在走廊里听到恸哭声的罗璟仁医生,一直心绪不宁,结束了与病患家属的沟通后,立刻朝着简宁的病房走过来,他想要了解情况,想要了解崔云曦的现状。
然而当他走到病房门口,抬手旋转开门把手,门刚打开一道缝,便听到了简宁那番发自肺腑的话语。
罗医生敛声屏气附在门上细细听来,不成想竟听到了崔云曦已过世的消息。
泪水立刻噙满眼眶。
每一次,与自己见面时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言谈举止,仍然历历在目。
他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他有颜有身材,却靓而不骄。他为人诚恳,处事踏实,善良重义,用情至深,却无欲无求,是个名副其实的谦谦君子。
这样的一个好人,一个正人君子,为何如此人命危浅?难道是天妒英才?
可惜简宁醒悟得太晚,就这样错过了一个难得的好男人。
罗医生扼腕叹息,心情极其沉重,感觉那扇门也变得一样沉重。
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
他默默地关上了门,默默地退了回去,回到办公室,再无心思做事和思考。
“我错了!大特特错!”简宁泣不成声。“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因为愚蠢我认错了人,造成如此荒唐的错误,还在错误的过程中,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了云曦。
这也罢了,云曦有意隐瞒,致使我不知实情认错了人。可是后来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我明明感受到他对我的真心真意,可我却总对他抱有疑虑和戒心。
我明明已经喜欢上他,可是因为愚钝,因为念旧,我一直不肯正视,一直意识不到。在与他相处的时光里,我只知道由着自己性子,却极少顾及他的感受;我对他知之甚少,甚至不愿花心思去了解他。
在他身上,我习惯性地一味索取,却很少付出;我让他受了太多委屈,他却从始至终、一如既往地对我以诚相待。
直到最后,我竟然轻信他人挑唆,怀疑他,冤枉他,最终伤透了他的心!我有眼无心,该死的是我……”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宋子强再听不下去,哽咽着打断了她,“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这句话,让外公和简宁的头垂得更低了!
虽然此刻简宁心如刀割,但她还有很多不解之处,她要弄得明明白白。
她抹干眼中的泪水,抽噎着问宋子强:“云曦信中提到去杀死扎坤,扎坤是谁?云曦为什么要杀他?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宋子强知道她有很多未解之谜,她需要他的解释,而他,也正有此意。
云曦为她做了那么多,而她现在所知的不过九牛一毛。
他要让她知道,让她了解,他会把他所知的一五一十告诉她。至于还有他未知的,那就无法奉告了。
他心里明镜似的,他一定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崔云曦从没跟他提过的,因为他了解崔云曦,他是一个践行做多过说的男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
于是,他暂且放下悲伤,开腔回道:“你如果想了解他,我可以讲他的故事给你听,那得从他的身世说起。”
简宁听闻,立刻打起精神,她要了解他,她想了解他,他是她的爱人。哪怕他人不在了,她也不想对他一片空白。
思绪飘摇,记忆回荡在遥远的从前……
“我跟云曦是在孤儿院相识的,云曦大我一岁,但他想的就像个大哥哥一样一直照顾着我。而我,也是打心眼儿里敬重他……”
说到这,宋子强又凝噎了,不得不停顿下来,用手背抹了把眼中的泪。
“云曦命苦,比我还苦。至少我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的父母,也有一些亲戚友人。可云曦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一出生就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院长发现他时,他已经冻僵了,就快没气了。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感慨:倘若那晚院长没能及时发现孤儿院门口的那个襁褓,那么他早已或冻死、或饿死、或哭死在那个夜晚。那么,也就不会有他后来悲惨凄怆的命运。”
听到这儿,简宁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心好疼好疼,疼得仿佛要从心口里跳出来。
云曦从一出生就命运多舛,他受了太多的苦!在这个世界上,他还没有感受到多少的爱,也没有感受到多少的温暖,就这样撒手人寰了,他还那么的年轻!
外公也是无限唏嘘,一声接着一声地叹气。他和简宁都知道云曦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但从未想过,他的命运会如此凄惨。
可这孩子仍然保持着一颗纯朴、善良的心,待人正直真诚。
殊不知,他是把美好的一面都展现给了别人,内心的伤悲却留给了自己。
遍经苦楚,报以温柔,他对全世界都温柔相待!可为何却得不到好的回报?
讲述着崔云曦的凄惨命运,宋子强已经感觉一颗心绞着痛,无法继续说下去。
可这才刚刚开始啊!
往事如潮水一般不断翻涌,一浪接着一浪冲击着他的大脑,思绪纷至杳来,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
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