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点半,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匿名邮件,后颈渗出薄汗。
研发部的空调发出轻微嗡鸣,风里还飘着王技术员下午泡的陈皮茶味——他总说熬夜需要暖胃。
手指悬在“打开”键上三秒,我深吸一口气点了进去。
附件是七份PDF,标题分别是《吴××与瑞腾资本会议纪要》《海外账户流水》《技术授权草案》。
瑞腾资本?
我记得上周市场部刚通报过,这家外资基金跟我们的竞品有深度合作。
屏幕蓝光映得我眼尾发酸。
上周二吴副总在茶水间拍桌子骂郑总监“吃里扒外”,周三郑总监的人就翻出卢会计的账册说有问题,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份直指吴副总的“黑料”……我捏了捏眉心,契约带来的钝痛从太阳穴漫开——这是用脑过度的征兆。
“菲尼克斯,交叉比对附件里的签名和日期。”我轻声唤了句,键盘敲出指令。
工位旁的显示器亮起幽绿的光,人工智能很快弹出分析结果:前三份会议纪要的吴副总签名,与他上周签的项目审批单笔锋偏差17%;海外账户流水的银行章,和我上月帮财务部核对的瑞士信贷模板对不上纹路;技术授权草案里的“范晓萱”三个字倒是真的——那是我半年前给实习生改的初稿,不知怎么被截了图。
原来如此。
我扯了扯嘴角,郑总监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妙。
他知道我和吴副总不对付,故意用伪造的证据引我去捅娄子,等吴副总反扑时,再装成无辜的“举报人”坐收渔利。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魏秘书发来的消息:“吴副总说明早九点紧急会议,研发部全体参加。”我盯着对话框里那个玫瑰表情,突然想起今早她弯腰捡文件时,碎钻戒指蹭到我袖口的触感——和吴副总夫人的戒指,连刻痕位置都一样。
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我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
吴副总已经坐在主位,指尖敲着桌面,金表链在晨光里泛冷光。
郑总监靠在窗边抽烟,见我进来,烟蒂“啪”地摁灭在玻璃烟灰缸里,火星子溅到他定制衬衫的袖扣上。
“范经理。”吴副总抬了抬下巴,“听说你搞了个什么‘天幕计划’?”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现在公司要集中资源应对竞品,我需要菲尼克斯的实时数据权限。”
我装作一愣,指尖在桌下掐了掐掌心——痛意让思路更清晰。
“吴副总,天幕计划的核心数据库是动态加密的,直接开放权限可能引发系统崩溃。”我从文件夹里抽出份模拟数据报告推过去,“不过我让人做了个镜像版本,能显示70%的实时动态,足够调配资源用了。”
吴副总的目光扫过报告,眉心皱成川字。
“70%?”他敲了敲纸页,“范经理这是信不过我?”
“怎么会。”我笑了笑,指节抵着桌沿慢慢发力,“只是前几天财务部说有人黑进过预算系统,我怕真权限泄露影响整个项目。”余光瞥见郑总监摸出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应该是在给某人发消息。
散会时,魏秘书故意落后半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背:“范经理,午休时来茶水间?我有点郑总监的‘私货’想给你看。”她的香水味比昨天更浓,茉莉里混着点甜腻的麝香,像浸了蜜的陷阱。
茶水间的咖啡机“咕嘟”响着,魏秘书把马克杯推过来,杯底压着张照片。
照片里是郑总监和高顾问在酒吧碰杯,高顾问我认识,上月刚被竞品公司挖走,现在是他们的市场顾问。
“郑总监上个月往他账户打了三笔钱。”魏秘书压低声音,指甲敲了敲照片边缘,“你要是愿意……”
我低头搅着咖啡,勺子碰杯壁的声响盖过她的话。
昨天整理会议纪要时,我悄悄在“瑞腾资本”“海外账户”后面加了两个特殊符号——这是我和菲尼克斯的暗号,只要有人提到相关关键词,人工智能就会自动录音。
此刻我盯着魏秘书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她正从包里掏第二张照片,发梢扫过我手背,带着潮湿的发胶味。
“魏姐对我真好。”我接过照片时故意踉跄,咖啡泼在她袖口上。
“啊对不起!”我抽了两张纸巾去擦,指尖趁机按了按她包里的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应该刚拷贝完资料。
魏秘书的脸瞬间白了,又强笑着说“没事”,匆匆把包拉拢。
我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背影,咖啡杯底的照片上,郑总监的领带夹闪着光——和高顾问上周来公司时戴的袖扣,是同一系列的定制款。
下班时,前台小妹举着张名片跑过来:“范经理,有位高先生说找你谈合作,说您肯定愿意见。”我接过名片,“高越”两个字烫着金,在夕阳里晃得人眼晕。
高顾问,上次他来是送“竞品市场分析”,这次又会带什么“诚意”?
我捏着名片转身,研发部的灯还亮着,王技术员的电脑屏幕映出他的影子,正对着菲尼克斯的界面敲代码。
窗外的晚霞把玻璃染成血红色,像极了邮件里那份伪造的技术授权草案上的红章。
前台小妹的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促的鼓点,我捏着“高越”的烫金名片刚走到电梯口,就见她抱着文件夹小跑过来:“范经理,高先生在302接待室等您,说方案都打印好了,就等您过目。”
我盯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那是被空调吹乱的,和她上周帮我搬文件时一样。
“知道了,你去把今天的访客登记表拿来,我签完字给你。”我拍拍她肩膀,转身往接待室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名片边缘的凸纹。
高越选302,是因为那间屋子没有监控,还是因为窗台上摆着他上周提过的“能招财”的绿萝?
推开门时,高顾问正站在窗边摆弄绿萝,藏蓝色西装熨得没有半道褶子,袖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和郑总监的领带夹果然是同一系列。
“范经理。”他转身时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将牛皮纸袋推过来,“这是我们总裁特批的合作方案,技术分成比行业标准高5%,前期资金到账时间可以缩短半个月。”
牛皮纸窸窣作响,我抽出方案时,指腹触到纸张边缘的毛边——是刚打印的,油墨味还没散净。
扫过“瑞腾资本注资”几个字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高顾问对我们公司真是用心。”我翻到财务附件页,指尖停在“乙方账户流水”那栏,“不过有两笔交易……”
“范经理是说这两笔?”高顾问探身过来,西装袖口蹭到我手背,“那是项目启动前的……”
“是给郑总监的好处费吧?”我打断他,食指重重敲在“2023 - 08 - 15 14:30转账50万”的记录上。
菲尼克斯(Phoenix)的提示音在蓝牙耳机里轻响,数据图谱浮现在视网膜上——这两笔钱从竞品公司账户转出,经过三家空壳公司,最终打进郑总监母亲的医疗卡。
高顾问的笑容僵在嘴角,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去拿方案,我抢先扣住纸页,指甲在他手背上压出红印:“高先生,您该知道,我桌上那台人工智能能追踪到每一分钱的‘旅程’。”
他的额头沁出细汗,指尖无意识扯着袖扣,金属扣环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范经理,我们只是……”
“只是想让郑总监当内鬼,把‘天幕计划’的数据卖给你们。”我抽出手机,调出菲尼克斯生成的资金流向图推到他面前,“上周吴副总要实时权限,郑总监让卢会计做假账转移资金,你们再用这些数据去压我们的市场份额——这局棋,下得漂亮。”
高顾问的脸瞬间白得像张纸,手指死死攥住西装下摆,指节泛青。
“范经理,我、我可以解释……”
“不用了。”我把方案重新装进牛皮袋,推回他面前,“三天后,我会把这份‘诚意’交给董事会。”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绿萝的叶子被带得乱颤。
“范晓萱!你知道得罪我们公司的后果吗?”
“我只知道,得罪法律的后果更严重。”我拉开门,前台小妹抱着访客登记表站在外面,正瞪圆眼睛看他。
高顾问的喉结动了动,抓起牛皮袋撞开我往外走,西装后摆被门卡住,他踉跄了一下才扯出来。
我低头看表,正好十点十五分——卢会计该来我办公室了。
推开办公室门时,卢会计正站在落地窗前,手指绞着米色针织衫的衣角,后颈的碎发被空调吹得乱翘。
她上个月还戴着卡地亚手镯,现在腕子上只缠着根红绳,是去寺庙求的吧?
“范经理。”她声音发颤,“我、我想清楚了。”
我关上门,示意她坐。
她刚坐下就从包里掏出个U盘,推过来时手在抖:“这是郑总监让我转移资金的聊天记录,他说只要我把研发部的备用金转到‘宏远贸易’账户,就给我五万块好处费……”
“宏远贸易是郑总监的私人公司?”我打开U盘,转账记录和语音录音逐条跳出来,郑总监的声音带着烟酒气:“小卢啊,把那笔钱分三笔转,记得备注成‘设备维护费’……”
“他说吴副总要查账,让我先把水搅浑。”卢会计突然哭起来,眼泪砸在西装裤上,“我上个月给我妈交住院费,实在缺钱……范经理,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背。
“这些证据我会交给法务部。”我把U盘收进保险柜,锁扣“咔嗒”一声,“但你得配合他们做笔录,明白吗?”
她拼命点头,睫毛上挂着泪:“我都听您的,我、我现在就去法务部!”
她推门出去时,风掀起我桌上的文件,最上面那张是吴副总的项目审批单,他的签名龙飞凤舞,和匿名邮件里的伪造签名确实不一样。
手机在此时震动,屏幕亮起“邹逸”两个字,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晓萱。”他的声音从大洋彼岸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却依然清晰得像在耳边,“我明天下午到机场,有些关于吴副总裁的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我攥紧手机,掌心沁出薄汗。
“他和瑞腾资本的合作协议,还有海外账户的真实流水。”他的语气还是一贯的冷静,“我让人查了半年,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窗外的云突然散开,阳光泼在办公桌上,照得我眼睛发酸。
“邹逸……”我喉咙发紧,“你怎么总是……”
“总在关键时候出现?”他低笑一声,“因为我答应过你,要帮你站到最高处。”
挂断电话时,夕阳正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金红色的格子。
我摸着手机屏保上的合照——那是三年前在图书馆,他帮我捡书时被我偷拍的,当时他还穿着白衬衫,眼神冷得像冰。
“这场棋局,终于要迎来真正的转折点了。”我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轻声说,指尖划过保险柜的锁扣。
行政部的通知短信在此时弹出:“明早九点,临时董事会,请全体高管准时出席。”
我盯着“董事会”三个字,突然想起今早吴副总敲桌子的模样,想起高顾问发白的脸,想起卢会计哭红的眼睛。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作响,其中一张飘落在地,我弯腰去捡,看清上面的标题时,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吴副总裁夫人的珠宝鉴定报告,碎钻戒指的刻痕位置,和魏秘书的戒指一模一样。
(下章预告:明早九点的董事会,范晓萱握着邹逸带来的关键证据,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起身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