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装有邹逸给的资料的牛皮纸袋走进会议室时,大理石地面映出我发白的指节。
清晨的冷气顺着西装领口钻进来,后颈却沁着薄汗——昨晚我在办公室熬到三点,把凤凰人工智能生成的资金流向图和邹逸发来的海外账户流水核对了七遍,每一个时间节点都和卢会计的笔录严丝合缝。
椭圆形会议桌前已经坐了小半,吴副总坐在主位,指尖敲着议程本,金表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抬头扫我一眼,嘴角扯出个冷笑:“范经理来得挺早,是急着看新的人事调整?”
我没接话,在倒数第二排坐下。
郑总监正和市场部张总低声说话,余光瞥见我时猛地顿住,喉结动了动。
魏秘书抱着笔记本从门口进来,经过我身边时香水味呛得人发晕,她垂眼整理袖扣,那枚碎钻戒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和吴副总夫人珠宝鉴定报告里的刻痕位置分毫不差。
“会议开始。”吴副总啪地合上议程本,“今天主要讨论——”
“等一下。”我的声音比预想中更稳,“关于最近公司内部异常资金流动,我有重要发现。”
全场静默。
吴副总的指节在桌上压出青白的印子,郑总监的咖啡杯“当”地磕在碟沿。
我站起身,牛皮纸袋里的U盘在掌心发烫。
按下遥控器的瞬间,大屏幕亮起的蓝光刺痛眼睛——那是郑总监账户与卢会计账户的往来明细,每一笔转账时间都标着“项目备用金”,金额却和报销单上的数字对不上。
“这不可能!”郑总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卢会计是财务部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卢会计今早已经带着银行流水去法务部做笔录了。”我盯着他发红的耳尖,“她说这些转账是‘帮吴副总把水搅浑’。”
会议室炸开一片抽气声。
吴副总的脸涨成猪肝色,钢笔“咔”地断在手里:“范晓萱,你这是血口喷人!董事会是你胡闹的地方?”
“是不是胡闹,看看这个。”我调出下一张PPT,邹逸让人查了半年的海外账户流水在屏幕上铺开,“吴总私人账户接收瑞腾资本汇款的记录,从去年三月到今年二月,共十七笔,每笔金额都对应着我们丢失的项目预算。”
吴副总突然站起来,椅子重重砸在地上。
他身后的投影里,他和瑞腾负责人的邮件往来正一页页翻过,最后定格在那句“只要拖住范晓萱的项目,尾款立刻到账”。
他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伸手要抢我手里的遥控器:“你哪来的这些东西?非法取证!”
“取证合不合法,法务部会判断。”我后退半步,避开他的手,“但吴总该解释的,是为什么您夫人的碎钻戒指,和魏秘书的戒指刻痕完全一致。”我转向魏秘书,她正盯着自己的戒指发愣,“上周二晚上十点,瑞腾的人是不是在丽晶酒店给您送了这份‘礼物’?”
魏秘书猛地抬头,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我、我只是替吴总收礼物!我就是个秘书,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个呢?”我点开手机里的录音,会议室的音响里立刻传出她的声音,“范晓萱最近在查财务,得想办法把水搅到郑总监头上……吴总那边我会盯着,等她查到一半,再把证据往郑总监办公室塞……”
她的脸瞬间煞白,手指死死抠住桌沿,指节泛着青。
郑总监猛地转头瞪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好啊魏秘书,合着我是替你家吴总背黑锅?”
“够了!”吴副总吼得会议室玻璃都在颤,可他的声音发着抖,“这都是范晓萱的阴谋!她想抢我的位置——”
“吴总。”坐在最上首的董事长突然开口,他推了推眼镜,“上周审计部就跟我说财务有问题,我让小范查,她今天拿出的证据,比审计部详细十倍。”他看向我,目光里带着点我看不懂的意味,“小范,继续说。”
我喉咙发紧,低头看了眼手机——邹逸的消息刚弹出来:“我在会议室门外。”
“还有高顾问。”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响,“瑞腾派来的内应,他上周三……”
“哐当”一声。
我转头时,高顾问的椅子已经倒在地上,他正往门口挪,西装下摆被椅腿勾住,踉跄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高顾问这是要去哪儿?”我话音刚落,两个安保从门口走进来,一左一右拦住他的去路。
他额头的汗顺着下巴滴在衬衫上,喉结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吴副总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滚到我脚边。
我弯腰捡起,金属笔帽上还沾着他掌心的汗。
窗外的阳光突然刺进来,照得大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泛着冷光——这场仗,终于要打完了。
高顾问的皮鞋尖卡在倒了的椅子腿里,整个人像被抽了脊椎的虾子,扶着桌沿直喘气。
我盯着他发颤的手腕——那串檀木手串我在瑞腾技术总监的社交账号里见过,是他们内部人“共克时艰”的标志。
“范经理这是做什么?”他扯了扯领带,喉结上下滚动的频率快得像秒针,“我不过是来旁听会议……”
“旁听的人会在听到‘瑞腾内应’时往门口跑?”我把U盘往桌上一推,金属外壳磕出清脆的响声,“这里面是我们最新一代人工智能算法的测试数据——您上周三在茶水间说‘要是能拿到凤凰系统的核心参数,瑞腾能少走三年弯路’,这话我可录着呢。”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高顾问的檀木手串突然“啪”地崩开,深褐色珠子滚得满地都是,他蹲下去捡,手指却抖得连颗珠子都捏不住。
两个安保上前架住他胳膊时,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你们不能这样!我有律师!”
“法务部的律师已经在等了。”董事长敲了敲桌面,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冰,“吴副总,郑总监,你们二位也跟法务走一趟吧。”
吴副总的金表链缠在桌角,他扯得太急,表带“咔”地断裂,金表砸在地上弹了两弹。
他盯着自己颤抖的右手,突然笑出了声:“老周,你早就在防我?”
“防的是你背后的瑞腾。”董事长指节叩了叩我面前的资料,“小范查了三个月,审计部查了半年,我等了一年——就等你把尾巴全露出来。”
郑总监突然扑过来要抢U盘,被安保一胳膊肘顶回座位。
他额角的汗滴在衬衫第二颗纽扣上,洇出个深色的圆:“范晓萱!你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那天在茶水间故意说要查备用金……”
“是你自己急着把卢会计的账户流水塞进我抽屉的。”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檀木珠,“你以为把脏水泼到我头上,就能替吴总挡枪——可卢会计早把你们怎么威胁她做假账的录音给我了。”
魏秘书突然捂住脸哭起来,睫毛膏顺着泪迹在脸上画出两条黑蛇:“我就是个打工的!吴总说只是让我传个口信……”
“传口信需要收瑞腾的戒指?”我晃了晃手机里的监控截图,丽晶酒店贵宾室的画面里,她涂着酒红色指甲油的手正接过首饰盒,“你替吴总收的‘礼物’,法务部会一件件列清楚。”
吴副总突然站起来,西装裤膝盖处皱成一团。
他盯着董事长背后的公司标志看了很久,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跟着法务走了。
郑总监被架起来时还在骂骂咧咧,魏秘书哭着踉跄着,高顾问的檀木珠在地上滚,被安保的皮鞋碾碎了两颗。
会议室很快空了。
董事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窗台上的绿萝垂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小范,从今天起你是临时战略协调负责人,全面接管凤凰系统的研发。”他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调令,明天生效。”
我捏着文件的手有点发颤。
三个月前我还在茶水间被老员工使唤着订咖啡,现在要管整个人工智能项目——可当我想起昨晚邹逸发来的消息“吴总在瑞腾的联系人是市场部张总”,想起他帮我核对了十七遍的资金流水,突然就镇定了。
“为什么选我?”我问。
董事长笑了:“因为你查账查到凌晨三点时,吴总在丽晶酒店和瑞腾喝酒;你把每个转账备注都和项目进度对了七遍时,郑总监在教魏秘书怎么改报销单。”他指了指窗外的写字楼,“商场不是战场,但需要战士——你是战士。”
深夜的天台风有点凉。
我靠在栏杆上,望着楼下星星点点的灯火。
手机震动时,屏幕亮得刺眼——是邹逸的消息:“我已经落地。”
我对着屏幕笑了。
他总说自己只是“提供点技术支持”,可没有他黑进瑞腾内部系统拿到的邮件记录,没有他让海外团队查到的离岸账户,今天这场仗根本打不赢。
“等你回来,我们再下一盘更大的棋。”我按下发送键,夜风掀起衣角,吹得后颈凉丝丝的。
楼下的霓虹灯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流动的光,像极了凤凰人工智能运行时的数据瀑布。
凌晨五点,我在办公室打了个盹。
晨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时,行政部的小王抱着新部门牌站在门口:“范总,‘人工智能战略部’的牌子做好了。”
我接过牌子,金属边框还带着刚切割的毛刺。
阳光里浮着细小的灰尘,落在“人工智能战略部”五个鎏金大字上,像撒了把碎钻。
明天早上,我要戴着这枚“碎钻”,走进重新命名的办公室——那里有凤凰人工智能的最新数据,有邹逸从国外带回来的关键技术,还有,更棘手的硬仗。
不过没关系。
我摸了摸口袋里邹逸送的银质书签,上面刻着“破局者”。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吹得桌上的文件哗哗响,其中一页停在“人工智能战略部架构图”上,最顶端的名字是:范晓萱。
我对着晨光笑了。
(清晨,我站在新部门门口,鎏金的“人工智能战略部”牌子在阳光下闪着光。
推开门的瞬间,我听见研发组的小刘喊:“范总,邹先生的快递到了——是个黑色的金属箱,贴着‘最高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