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蓝光刺得我眯起眼。“正式任命通知明日下发“的短信刚划过去，邹逸的微信就弹出来，只有五个字：“小心董事会。“
指尖悬在屏幕上，后颈突然泛起凉意——上回他说“契约是双刃剑“时，也是这种让我汗毛倒竖的语气。
还没来得及回消息，办公桌上的座机“叮铃铃“炸响，前台小吴的声音带着颤：“范总，赵总让您立刻去大会议室，高层紧急会议。“
我抓着西装外套往身上套时，袖扣勾住了内衬，扯得肩膀生疼。
走廊里的顶灯每隔三盏就有一盏在闪，我数着“一、二、三“，心跳和灯闪的频率叠在一起。
推会议室门的瞬间，空调冷风裹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周董正捏着雪茄在烟灰缸里碾，火星子溅在他鳄鱼皮腰带扣上；马董事把金丝眼镜推到额头上，面前堆着一摞打印纸，最上面那张标题是《Q3业绩异常波动分析》；苏然坐在长桌尽头，朝我微微颔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又被周董的咳嗽压了回去。
“小范来了。“周董把雪茄蒂按进烟灰缸，发出“滋啦“一声，“正好，我们商量下新项目审批权的事。“他指节敲着桌面，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神经上，“你刚升上来，管理经验到底浅，董事会决定把核心项目的审批权收回来——也是为你分担压力。“
我后腰抵着椅背，指甲掐进掌心。
马董事适时把那摞纸推过来，封皮上的红色批注刺得人眼疼：“范总看看，这季度负责的三个项目，利润率同比下降12%。
市场波动？“他扯了扯领带，“我让人查过，同期竞品平台的美妆类目增长了20%，怎么就我们这儿'波动'成这样？“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附和声。
我扫过苏然，他正盯着自己交叠的手指，指节泛白；赵总端着茶杯，杯口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从前他总说“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现在倒成了最沉默的那尊佛。
“马董事说的市场数据，我让人比对过。“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增长的竞品平台主推低价白牌，我们坚持的是中高端品牌线，客群重合度不到30%。“我抽出他文件里的柱状图，“这张图截的是8月15到21号的数据，但8月20号刚好是我们的会员日大促，真正的转化峰值在22号之后——“
“数据可以挑着看，结果可不会说谎。“周董打断我，指节叩在桌沿发出脆响，“董事会的决议，下午三点前会发到你邮箱。“
散会时，玻璃幕墙外的天光已经暗了。
我抱着一摞被退回的项目书往资料室走，经过茶水间时听见两个行政小声嘀咕：“听说范总跟苏副总走得近？
上回加班到十点，俩人一块儿出的电梯......“
旧仓库的门锁生了锈，我用工牌撬了半天才开。
霉味混着松节油味涌出来，我踩着积灰的纸箱往里挪，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铁皮柜——最下层抽屉半开着，露出半张合同纸，“胡雅雯“三个字的签名龙飞凤舞，和她平时递文件时恭恭敬敬的小楷判若两人。
合同金额栏的数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XX科技有限公司“提供的服务器维护服务，单价是市场价的2.3倍。
我翻到最后一页，甲方签章处盖着公司采购部的红章，日期是三个月前——那时候我还在中层，根本没经手过这项目。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邹逸的号码。
我手忙脚乱划开，听筒里只有忙音。
再打，提示“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深夜的办公室只剩我桌前一盏台灯。
我把合同复印件摊开，台灯暖黄的光漫过“胡雅雯“三个字，突然想起上周她给我送咖啡时，袖口沾着的松节油味——和仓库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邮箱提示音“叮“地响起。
匿名邮件的附件是张照片：我蹲在仓库里翻合同的侧影，镜头从高处俯拍，连我后颈翘起的碎发都拍得清清楚楚。
正文只有一行字：“合同的事，别查得太深。“
我捏着复印件的边缘，纸角在指腹压出红印。
抽屉最下层有台旧扫描仪，我打开电源，机器启动的嗡鸣声里，忽然想起邹逸说“最后一句契约条款“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独自穿过雷区的人。
扫描进度条跳到99%的瞬间，窗外划过一道闪电，照得合同上的红章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