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那行“加密文件,请用专用解码器打开”的邮件,鼠标光标在“打开”按钮上晃了三晃。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哗啦响,投在键盘上的影子像团乱麻,缠得我指尖发颤——这邮箱是公司高层专用,除了董事会和我,只有周董有权限。
可周董今早刚交了辞呈,谁会在这时候发加密文件?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的刹那,我差点把咖啡杯碰倒。
屏幕亮起的瞬间,“邹逸”两个字烫得我掌心发疼。
上一次他消失前只留了张便签,说“去处理些旧账”,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我按掉接通键又迅速按回来,指腹在屏幕上洇出个模糊的指纹。
“喂?”我的声音比预想中轻,像片被风吹散的羽毛。
“恭喜听证会赢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带着点电流杂音,“我在你公司楼下,穿深灰西装。”
我抓过外套冲下楼时,晨雾还没散尽。
玻璃门映出道挺拔的影子,他倚着大理石柱,指尖夹着份牛皮纸袋,西装领口没系领带,露出点苍白的锁骨——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随意,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我心慌。
“李董事长在布局智能供应链革新。”他把纸袋塞进我怀里,指尖擦过我手背,凉得像块冰,“这是他和国际巨头的合作框架,等他们落地,你们公司现有的医疗耗材渠道会被彻底替代。”
我翻开资料的手在抖。
第二页的技术路线图上,“人工智能动态库存管理”“区块链溯源”这些字眼刺得我眼睛发酸——这不就是我听证会上说要转向的方向?
原来不是周董压着我的方案,是有人根本不想让我碰这个蛋糕。
“范总早!”前台小妹的声音惊得我差点把资料掉地上。
抬头正撞进苏然的视线,他捧着一摞文件从旋转门进来,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领带歪了点,倒显得更有温度:“晨会上我要提新技术专项小组,你帮我看看——”
“先开会吧。”我错开他的目光,余光瞥见周董缩在会议室角落,手指关节抵着太阳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狗。
晨会上苏然的声音像团火:“传统渠道的利润空间在压缩,我们必须抢占智能供应链的先机!我申请牵头专项小组,周期三个月——”
“胡闹。”周董突然拍桌,保温杯里的枸杞水溅在投影布上,“范总昨天刚推翻对赌协议,今天又要押新赛道?我们做了二十年的老本行,是能说丢就丢的?”他脖子上的老年斑跟着颤,我这才发现他鬓角全白了,哪还有半个月前拍桌子骂我“毛头丫头”的狠劲。
散会后我把自己锁在办公室。
太阳穴突突跳着,这是契约能力要发作的前兆。
我咬开薄荷糖含在嘴里,盯着电脑里的技术文档——邹逸给的资料里有七篇核心论文,我需要在今天之内把它们的逻辑链串起来。
头痛从后颈漫上来时,我正对着第三篇关于“区块链+医疗耗材溯源”的论文。
眼前的字开始重影,像被水打湿的报纸,可那些公式和案例却突然在脑子里清晰起来。
我抓起笔在白板上狂写,墨迹晕开一片,直到手腕酸得握不住笔,才发现窗外的天已经擦黑。
“你的方案我看了。”邹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时撞翻了马克笔,他弯腰去捡,发梢扫过我手背,“但我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帮你。”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有些事,连你都不能知道。”他抬头看我,眼底像压着团没烧透的灰,“但你要记住,现在站在你对立面的,不只是李董事长。”
手机突然震动,是新闻推送:“李集团宣布与德国A公司达成战略合作,智能供应链革新计划正式启动。”我盯着屏幕上的新闻标题,指甲掐进掌心。
楼下的霓虹灯次第亮起,照得邹逸的脸忽明忽暗。
“我要连夜召技术骨干开会。”我抓起外套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又顿住,“你……会帮我吗?”
他没说话,只是跟着我走进电梯。
镜面里映出我们交叠的影子,像两株在风里摇晃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