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进会议室时,顶灯的冷光正刺得人眼睛发疼。
技术部王工抱着笔记本电脑撞了进来,镜片上还沾着泡面油星:“范总,您说的李集团那条新闻?我刚查了A公司的专利库,他们的智能预测模型用的是——”
“先看这个。”我把手机拍在会议桌上,新闻页面还停留在“李集团与德国A公司达成战略合作”的标题上,“半小时前推送的。他们要抢在我们前头跑通智能供应链,三个月后的行业峰会就是战场,我们现在连起跑线都还没站稳。”
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我盯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时间线,后槽牙咬得发酸——今早周董在晨会上拍桌子时,我还以为他只是忌惮新赛道,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危机从来不是内部反对,而是对手根本不给你犹豫的机会。
“范总。”邹逸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他抱着一摞散发着墨香的文件,袖口沾着实验室特有的试剂味,“这是A公司去年内部淘汰的技术白皮书,是他们没放进合作框架里的部分。”
我接过文件的手顿了顿。
纸张边缘还带着裁切的毛边,显然是刚从海外加急扫描打印的。
翻到第三页时,我呼吸一滞——里面详细记录着物流节点预测模型在医疗耗材领域的失败案例,连调试时的参数误差都标红了。
“这能当教材。”我把文件推给王工,“今晚翻译完,明早九点前发到每个人的邮箱。”余光瞥见邹逸退到窗边,垂眸整理着袖扣,像一株静默的树。
第二日晨会上,周董的保温杯重重地磕在桌上:“范总,您让技术部整这些洋文废纸,还不如多查查老客户的回款!德国那套东西连本土企业都没跑通,我们往里砸钱?”他脖颈上的老年斑涨得发红,手指关节捏得发白——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在茶水间听到的传闻,周董的儿子在传统物流企业当高管。
“周董。”苏然的声音像一把淬了火的刀,他扯松领带站起来,衬衫下摆从西裤里滑出一截,“三年前我们说要做线上渠道时,您也这么反对。现在线上占比多少?百分之六十三。等李集团用智能系统把客户预测精度提到99%,我们连客户什么时候流失的都不知道。”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风的嗡鸣声。
我抬头时,苏然正朝我笑,眼角的细纹里浸着暖光。
我喉咙发紧,把到嘴边的“谢谢”咽了回去——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周后测试间的荧光灯照得人发晕。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掌心沁出冷汗。
王工的声音在耳边发颤:“范总,客户C的周订单预测……误差率0.47%。”
“叮”的一声,测试报告自动生成。
我盯着“0.42%”的最终误差率,突然想起三天前熬通宵对参数时,邹逸默默放在我桌上的冰美式——现在那马克杯还在我办公室,杯底沉着没化完的糖粒。
“范总,能请你吃个饭吗?”苏然堵在茶水间门口,领带歪得更厉害了,“庆祝测试成功,也……说说我这些天的想法。”他耳尖泛红,像刚毕业的实习生。
我捏着咖啡杯的手一紧。
玻璃窗外,邹逸的身影闪过,手里抱着一摞文件。
等我追到办公室,只在桌上看到一张便签,他的字迹遒劲如刀:“李董的人在接触张工和陈工,别让心软耽误判断。”
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我抓起手机拨张工的电话,提示音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陈工的工位空着,马克笔还倒在键盘上,墨水在“预测模型”四个字上晕开一片蓝。
保洁阿姨推着清洁车经过,扫走张工座位下的碎纸片。
我蹲下身,捡起半片揉皱的A4纸——是李集团的录用通知模板,薪资栏的数字刺得眼睛生疼。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
我盯着空了两个座位的技术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便签纸。
手机震动,是展会负责人的消息:“行业峰会展位图已发您邮箱,需要提前三天布展。”
我点开邮箱,目光扫过“智能供应链专区”的标注。
鼠标悬在“确认”键上,突然想起邹逸说过的话——现在站在对立面的,不只是李董事长。
指尖按下发送键的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一下一下,敲着即将到来的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