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睡(1 / 1)

深秋的阳光透过药圃的玻璃暖房,落在向美美摊开的笔记本上。她最近总觉得累,讲台上导师讲着“中药材采收期”,她却盯着窗外的香樟树发起了呆——龙萧走了快三个月,杳无音讯,连梦里都是他在法国街头迷路的样子。

“美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同组的同学碰了碰她的胳膊,“要不要去校医院看看?你这嗜睡的毛病都快俩月了。”

向美美摇摇头,却在课后鬼使神差地走进了校医院。医生听完她的症状,递来一张化验单:“查个血吧,看是不是贫血。”

拿着化验单走出诊室时,她的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HCG值高得惊人,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怀孕快三个月了,胎儿很稳定。你这丫头,自己身体怎么这么不上心?”

三个月……她猛地想起龙萧走前那个晚上,他们在药圃的暖房里整理薄荷种子,他抱着她,说“等我回来就求婚”,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叠成一团。那时的亲昵,竟悄悄埋下了这样的伏笔。

回到家,向美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指尖反复划过化验单上的“孕11周+6天”。手机里存着龙萧的号码,她按下又挂断,终究没拨出去——他说过最多一年,说过期间不能联系,她不能给他添麻烦。

母亲端来一碗红枣粥,看着她苍白的脸,忽然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妈?你这阵子总恶心,饭也吃不下,是不是……”

向美美再也忍不住,眼泪砸在粥碗里,溅起细小的涟漪:“妈,我怀孕了。”

母亲手里的勺子“当啷”一声掉在桌上,随即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傻孩子,怎么现在才说!龙家那小子知道吗?”

“他在法国谈事,联系不上。”她吸了吸鼻子,摸着自己还平坦的小腹,“妈,我想生下来,等他回来。”

母亲沉默了很久,起身去翻箱倒柜,找出个旧针线笸箩,里面有块早就备好的婴儿布料,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小小的草药图案。“这是你外婆给你留的,说将来给你孩子做襁褓。”她拿起剪刀,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生!妈帮你带。等那小子回来,要是敢不认账,妈就拿着这布料去找他,让他看看,咱向家的种,金贵着呢!”

向美美看着母亲开始裁剪布料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窗外的香樟树落了片叶子,刚好飘在窗台上,像一枚安静的约定。她轻轻抚摸小腹,那里有个小生命正在悄悄生长,就像她对龙萧的等待,虽然隔着山海,却充满了笃定的力量——最多一年,他一定会回来,而他们,会带着这个秘密,给他一个最惊喜的拥抱。

向美美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龙萧开着车在法国的乡间公路上疾驰,路边的玫瑰丛突然窜出一只野兔,他猛打方向盘,车子瞬间翻进了沟里……她尖叫着坐起来,冷汗浸湿了后背的棉布裙,窗外的月光惨白,像极了梦里的车灯。

摸索着摸过手机,她手指发颤地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已经是她第三十七次拨打了,从发现怀孕那天起,这个号码就始终沉寂着。

小腹隐隐传来坠感,她下意识地护住肚子,眼泪无声地滑落。龙萧走了五个月,杳无音信,若不是那张香樟木牌被摩挲得发亮,她几乎要怀疑那段香樟树下的约定只是一场梦。

转机是导师带来的。学校有个去法国的玫瑰种植交流会,合作方刚好在龙萧所在的城市,导师推荐了她:“你的薄荷精油提取技术和玫瑰种植能结合,去看看也好,开阔眼界。”

向美美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她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到了法国,总能找到他的踪迹。出发前,母亲给她缝了件新的棉布外套,口袋里缝了个小口袋,刚好能放下那块香樟木牌:“带着它,就像带着个念想。”

巴黎的玫瑰园比想象中更绚烂,大片的粉玫瑰像浮动的云霞。向美美却无心欣赏,交流会上频频走神,总盯着手机屏幕,期待那个熟悉的号码能突然亮起。直到交流会的最后一天,她鼓起勇气打车去了龙氏法国总部。

前台是个金发姑娘,听完她的来意,抱歉地摇了摇头:“龙先生?他上个月就和苏小姐订婚了,现在应该在南部的庄园度假。”姑娘递来一份当地的财经杂志,封面正是龙萧和苏晚的合照,他穿着白色西装,她穿着粉色礼服,两人在玫瑰丛前拥吻,标题刺眼——《龙氏联姻,苏氏注资助其渡过危机》。

向美美只觉得天旋地转,杂志从手里滑落。原来他不是联系不上,只是不想联系;原来他说的“最多一年”,是用另一种方式兑现的。她踉跄着走出总部大楼,巴黎的阳光很烈,却照不暖她冰凉的指尖。

她又试着打了无数个电话,发了无数条信息,甚至去了杂志上提到的南部庄园,却被保安拦在门外,说“龙先生和未婚妻不想被打扰”。那个曾经说要和她一起种薄荷的人,就这样彻底变成了“人间蒸发”的龙氏继承人。

玫瑰种植交流结束那天,向美美独自去了塞纳河。风吹起她的棉布裙,像一面破碎的旗帜。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香樟木牌,上面的薄荷图案已经模糊,她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舍得扔掉,只是紧紧攥在手里,直到指节泛白。

回国的飞机上,她靠窗坐着,看着云层下面逐渐缩小的巴黎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怀里的包里,放着交流会发的玫瑰精油样品,香气浓郁,却远不如药圃里的薄荷让人安心。她轻轻抚摸小腹,低声说:“宝宝,我们回家了。”

舷窗外的天空很蓝,像极了龙萧离开那天的颜色,只是这一次,她心里的那棵香樟树,仿佛被连根拔起,只剩下空荡荡的土地,和一场再也等不到结局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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