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刚漫过学堂的青砖灰瓦，塔玛镇初级魔法学校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孩子们的喧闹声像刚开闸的溪水，混着家长们的叮嘱声，在晨雾里漫散开。小五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布包，站在人群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月给的银手环——手环冰凉，上面刻着细密的水纹，据说是葵雨特意让人打造的，能隐匿灵力波动。
“都安静些！”一个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火系一班的凌火老师正站在石阶上，他穿着赤红短袍，腰间的火焰徽记在阳光下闪着光，“分班开始了，念到名字的按元素系站好！”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孩子们攥着自己的测试纸，眼睛紧盯着石阶上的名册。小五怀里的《御水诀》被体温焐得温热，他想起水月的叮嘱——“这本书比灵币还金贵，千万不能让人看见”，便把布包又往怀里紧了紧。
分班像筛豆子，一个个名字被念出来，落到不同的“箩筐”里。火系人最多，两个班加起来快六十人；雷系和风系稀稀拉拉，加起来才三十出头；光系最惨，只有五个孩子，小三站在光系队伍里，像株瘦小的豆芽菜，正紧张地攥着衣角。
“水系班的过来这边！”
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位穿水蓝色长裙的女子，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颗珍珠，笑起来时眼角有对浅浅的梨涡。“我叫凌水，是你们的水系老师。”她侧身指了指旁边的凌火，“那是我哥哥，你们可别被他的脾气吓到。”
人群里响起一阵低笑。凌水翻开名册，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软乎乎的：“武怀雨。”
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应声而出，脸蛋红扑扑的，走到队伍里时还在抽噎，眼睛瞟着石阶下抹眼泪的妇人——那是他娘，舍不得孩子住校。
“祈水儿。”
这名字刚出口，人群里就起了阵骚动。一个穿月白纱裙的女孩从人群中走出，淡蓝色的马尾辫在晨光里泛着柔光，腰间挂着块鸽蛋大的蓝水晶，走路时水晶碰撞的声音像风铃。
“你看她的水晶，是上品水灵石吧？”
“听说祈家为了给她测灵力，自己出钱专门请了敦隆城的法师来。”
“先天八级听说是？”“是的呗，她为啥不去敦隆魔法学院呢？”，“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是家里要培养，等年龄合适直接去皇城的五大魔法学院呢”，“嘶，那都是传说级别的学院了吧，这塔玛镇的首富就是不一样啊”。人群中议论纷纷。
议论声像蚊子似的嗡嗡响，祈水儿却像没听见，径直走到凌水面前，微微颔首：“老师好。”她的声音清冷，像圣格鲁斯河深处的水。
凌水笑着点头，目光扫过名册，忽然顿了顿：“小五。”
小五心里一紧，攥着布包的手指泛白。他低着头往前走，耳朵里全是周围的抽气声——
“就是他！孤儿院那个九级半的！”
“穿的还是补丁衣服呢……”
“嘘，小声点，没看见凌水老师的脸色吗？”
他刚站定，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时，正对上祈水儿的眼睛。那双眼像淬了冰的蓝宝石，带着点审视，又有点好奇。小五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耳根却悄悄红了。
“好了，水系班一共十九人。”凌水合上名册，拍了拍手，“跟我来，先去教室认认门。”
队伍缓缓挪动，祈水儿走在最前面，水晶吊坠晃来晃去；武怀雨还在抽噎，肩膀一耸一耸的；小五走在最后，手指始终没离开布包里的《御水诀》。
学堂的教室是用旧祠堂改的，水系班的屋子正对着后院的水井，墙角爬满了青苔。凌水指着墙上的水系图谱：“咱们先从一阶魔法‘凝露术’学起，能在指尖凝成水珠，就算过了入门关。”她指尖一弹，一滴晶莹的水珠便悬在半空，随着她的手势在孩子们眼前转了圈。
武怀雨看得忘了哭，小手跟着比划；祈水儿则微微皱眉，似乎觉得太简单；小五盯着那滴水珠，忽然想起《御水诀》里的话——“水无常形，遇方则方，遇圆则圆”，那滴水在他眼里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像个有生命的小东西，在凌水的灵力牵引下跳舞。
一上午的课很快过去。凌水布置了作业：“明天上课前，每人要凝出三滴不落地的水珠。”孩子们轰然应着，三三两两地往外走。武怀雨被他娘接走时，还塞给小五半块桂花糕；祈水儿则被几个穿着光鲜的孩子围着，讨论着新出的灵力滋养膏。
小五背着布包往孤儿院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像撒了把金粉。路过镇口的铁匠铺时，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忽然想起小二——那丫头说要学火系魔法给弟弟妹妹打镰刀，不知道现在练得怎么样了。
“小五！”
水月正站在孤儿院门口等他，手里拿着个鼓鼓的布包。“老师说可以住校？”她把布包递过来，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我给你收拾好了，还有这个。”她塞过来个沉甸甸的钱袋，“一百个铜币，省着点花，够你在学堂吃一个月了。”
小五捏着钱袋，忽然想起葵雨给的《御水诀》，那本书的序言里写着“除妖卫道，匡扶大业”。他抬头问：“姐姐，除妖很难吗？”
水月愣了愣，摸了摸他的头：“等你学会了《御水诀》，就不难了。”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学堂里人多眼杂，修炼时一定要找没人的地方，别让人看见那本书。”
“我知道。”小五把钱袋塞进布包，“我想住校，宿舍应该安静些。”
当晚，小五躺在孤儿院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墙上投下树影，像大娃种的小树苗。他摸出怀里的《御水诀》，借着月光翻开第一页——落雨老人的字迹苍劲，仿佛带着灵力，每个字都像在纸上跳动。
“引灵入髓，需以心神为舟，渡灵力过三关，方成灵丹……”
小五按照书上说的，闭上眼睛，试着感受体内的灵力。那些平日里散在四肢百骸的清凉气息，像听到号令的小蛇，慢慢往丹田处聚拢。他屏着呼吸，引导着灵力往骨髓里钻——有点疼，像有细针在扎，但更多的是舒畅，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水流过。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丹田处暖暖的，像揣了颗小太阳。睁眼时，晨光已经爬上窗台。小五摸了摸丹田，那里似乎真的凝聚出了颗米粒大的淡蓝色灵丹，随着呼吸轻轻搏动。
“成了……”他小声欢呼，赶紧把书藏好，背起布包往学堂跑。
宿舍在学堂后院，是排简陋的土坯房。水系班的宿舍里只有四张床，另外三张都空着。小五选了靠窗的那张，把布包往床底一塞，刚想拿出《御水诀》再看两眼，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你也是水系班的？”
一个穿着灰布褂子的男孩站在门口，背着个破旧的藤筐，筐里装着些草药。他比小五高半个头，皮肤黝黑，手上有几道细小的划伤。
“我叫石青，家在河边，靠采草药过活。”男孩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昨天分班时排在你后面，没来得及打招呼。”
小五点点头：“我叫小五。”
石青放下藤筐，从里面掏出个野果：“给你，山葡萄，甜的。”他见小五拘谨，又补充道，“我不住校，只是中午来歇歇脚。这宿舍平时就你一个人，清净。”
小五接过野果，指尖碰到石青的手，冰凉冰凉的，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他忽然想起《御水诀》里说的“水系灵力者，体温多偏凉”，心里微动：“你也练水系魔法？”
“嗯，不过我灵力才3级。”石青挠挠头，“我娘说能学会凝露术就行，以后给草药浇水方便。”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石青眼睛一亮：“我娘来送午饭了，先走啦！”他抓起藤筐往外跑，差点撞到门口的人。
小五抬头时，只见祈水儿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本烫金封面的书。她的目光落在小五床上——那里，《御水诀》的一角正从布包里露出来，蓝皮线装的封面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祈水儿的眉毛微微蹙起，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小五心里一紧，赶紧把布包往怀里拢了拢。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蝉鸣在响。祈水儿盯着那露出来的书角，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你看的是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