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的想问问他是怎么瞒天过海的,毕竟调配如此数量的带甲兵士,算是朝廷最忌讳的事情,皇帝可不会管你朝臣争斗内心猜忌,让你浪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况且内里的风险不言而喻。
不过想想人家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如果这种事情还盘不活,估计老早都没了命了。
“那这匪众以及刀甲,都是那边资助起来的?这胆子是真……”
他睁开眼睛看向我,眼中重新聚集了神采,
“那六千匪患,非是普通山贼土匪,也不是流民百姓,而是金兵,真真正正的金国兵士。”
我嗯了一声,接着脑袋突然懵了,金兵?
沧州虽然地处西北,与金国接壤,但是自有戍边的将士把控国门,要是敌国的千众甲士能如此轻而易举越过国门兴风作浪,那岂不是……
“我知你担心什么,武商如今武运羸弱不假,但也不是随便进出自如的。
武商与各国的陆运商贾往来从没断过,从我大致的调查与推断来看,应该是买通了小部分边境守将,分了批次,从各关卡以各种名目送进来,再汇合成的一股。”
我心底愤怒和担忧一丝没少,
毕竟我以后还在武商待着,如果闹个国破家亡……
“即便是太子权势滔天,边境力量薄弱,但能放任其他国家兵甲进入国境,这也……”
“眼下可以放心,这个人数已是不被察觉的极限,而且这些秋后自有算账的时候,轮不到你我来担心。”
我心生烦躁,起身在狭小的书房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听了这么多隐秘又沉重的消息,还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主题,只能一步步等他往下说。
“匪患为金兵军士的消息,我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除了几个负责调查审讯的亲信。
可是这个消息是瞒不过去的,后面无论剿匪结果如何,终究会曝露出来。”
我知道快要说到重点,又安静下来,重新坐回书案旁边的靠椅上,
“所以呢侯爷?关键点在哪里?我听了这么多,只知道这些消息重要,却不知道有哪些需要我来做什么决定。”
“月明应该知道,三皇子他有意与你,与侯府交好吧,他虽得老皇帝恩宠,但并无朝中重臣明确表示支持,长此以往等局势明确,那些墙头草无疑还会倒向太子一方。
如果与淮阳侯府交好,那等于把靖远将军,把淮阳侯,一起绑在了夺嫡的船上。
在这将要乱起来的世道里,绑两个有兵权的武将世家在身上,重要性不用我说,相信月明也能明白。
这也是太子那一伙想要割裂你我,割裂三皇子与我之间联系的缘由。尾猎刺杀,沧州匪患,中间还有许多的小手段,皆因为此。”
“嗯。”
“月明尝试将这些信息串联一下,看看能不能猜出来我马上要说些什么。”
我唉声叹气,
“你知道我脑子笨还让我来猜,这么多消息,你让我怎么串,你以为串糖葫芦呢。”
他脸上浮现出一些狡黠的笑容,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我身后,两只手给我按捏着头顶和太阳穴,
“我没来得及了解今日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你回府时那个疲惫但择人而噬的脸色,还有巾眉的伤,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是累着了。”
我自己伸手捏着眉心,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脑子里开始慢慢回想。
老皇帝时日不多举棋不定,太子得权且疑心深重,三皇子得宠却无重臣相助,还有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淮阳侯府,六千偷渡入境的敌军。
他见我苦思冥想得不到结果,用手把我揉乱的发丝捋顺,走到我面前蹲下,试探着抓住我放在腿上的手,我正理着思绪,没空理会他的小动作。
“我不想让你看清楚人心可怕,但既然被逼无奈,我们要一起走到这条路上,我只能说给你听。”
我索性不想了,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依照你的看法,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向朝廷寻援兵,如实上报所得军情,再顺理成章剿灭匪患?”
我看向他,
“这不是应该的流程?如此大的事情难道不需要上达天听?”
他将我两只手都捏在掌心,眉眼低敛下去,
“太子为人你当知晓,所以我与三皇子,其实有结盟的意思,你应该能猜到。
引金兵悄悄入关,此事无论目的如何,如果让那个中庸无能的皇帝知晓,他会震怒,会大发雷霆,会杀一批又一批涉事的边关守将,
但他不会就此罢黜太子,多加责罚一番,此事也就过去了。”
我瞪大双眼,完全不能理解他所推测的答案,
“皇储亲自作梗,引兵入关,这事还不足以废了他?”
“皇帝为人懦弱,他要是有半分果敢狠辣,我父我母也不会……”
见他提及往事,我眼睛一亮,默不作声的等他接着往下说,可惜他没有继续的意思。
“所以,引兵入关,证据也不确凿的情况下,很大概率不足以罢黜太子。如果站在三皇子的角度,为了达成废掉太子的目的,是不是,该扩大此事的影响。”
我好像突然抓到了点什么头绪,心逐渐扑通扑通跳的飞快,
“是不是……是不是他……”
温侯察觉到我的异样,两只手将我的手捏在掌心,热烈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让我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
“月城不是什么畿要之地,城守军兵力薄弱,安稳良久,如果山里那六千装备精良的金军倾巢而出,九成概率是守不住的,
他会让我按兵不动,坐等那六千个抱着必死决心,疯狂、无所拘束的金军,在月城周遭烧杀抢掠,随即攻入城中,将一城百姓祸害干净。
此事到此,才绝无转圜的余地,民声将鼎沸至极,背后主使的太子,即使不死也断难再继承大统。”
他话音还未落下,我已经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我分不清是害怕,恶心,还是气愤,
“他敢这么……这么的草菅人命?”
他与我接触不是一次两次,任我怎么发散想象力,怎么度人以恶,也无法想象出来平时看起来嬉笑怒骂,看似风流的一个人,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把一城活人的性命弃之不顾。
“如果你亲眼见过他将皇兄皇弟的脑袋踩在脚下时,那幅癫狂的样子,你就会明白事情只会更遭,绝无善了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