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众人,被一阵急促的锣声吵醒!
“华泽君薨了!”国公府中的小厮边敲着锣边喊道。
虞云襄听到后大吃一惊,急忙起身更衣,想要出门查看。虞清泓此时早已穿好衣服,正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乱成一团的公国府,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而清儿,今日却破天荒的没有早起,屋外如此喧闹也没有把她吵醒,依旧睡得很死。
“清儿还没起床吗?”虞云襄跑来虞清泓的房间,没看到清儿。
“谁知道她昨晚干什么去了,至今仍在呼呼大睡。”虞清泓捋了捋胡子说道。
“刚才那小厮说青衍公薨了?”虞云襄惊讶的问道。
“去看看便知。”虞清泓理了理衣服,便走出屋外。
青衍公的寝房内挤满了人,夫人与公子们跪满床边,撕心裂肺的哭泣着。下人们都战战兢兢的站在屋外,低声的抽泣着,仿佛天塌下来了一样。
虞清泓上前,走到青衍公的睡塌旁,与世子淇众人点头示意后,伸出双指给青衍公查脉,沉默片刻后,对众人摇摇头,退回边上。众人看了虞清泓的反应后,哭声变得更大了,甚至有夫人哭昏厥了过去。
虞云襄上前察看,青衍公身着睡袍躺在睡榻上,已然是没有呼吸,他面色僵硬,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显得很安详,周围也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显然青衍公是在睡梦中悄然离世的。
虞云襄猛然想起清儿曾经很感兴趣的奇毒“无忧”,又看到睡榻边上有一盘吃了一半的果酥,加上今日清儿没有早起,昨晚定是做了什么晚睡了。虞云襄心里一惊,不敢多想,趁人不备,偷偷拿了一小块果酥,便悄悄退到屋外。
他来到国公府门室的院内,这里养着看家护院的猎狗。此时虞云襄心里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对其中一只猎狗作揖抱歉后,便将果酥喂给了猎狗。只见那猎狗一口吞下果酥,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嗜睡的样子,虞云襄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正欲转身,那猎狗却开始频频打哈欠,虞云襄的心又悬了起来。猎狗打了许久哈欠,终于是撑不住睡去,只一下子,便再也没有了动静。虞云襄伸出颤抖的手去试探,已然是死透了。
此时的虞云襄如同五雷轰顶,脑袋一片空白。这块果酥足已证明青衍公是被“无忧”奇毒给毒害的,可是这“无忧”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这普天之下,如果说什么地方最有可能拥有此毒,那必是手眼通天,藏珍无数的虞门。
清儿每天清晨都会早起趴在自己床边等待自己醒来,今日为何一反常态赖床贪睡?难道是昨夜未眠?可清儿向来心思浅薄,不思忧虑,故而睡眠质量极好,不可能失眠啊。那她做什么去了?
他脑里不断过滤整合各种信息,种种迹象使虞云襄得出一个大胆猜测:虞清泓命清儿把青衍公毒死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那首诗吗?还是因为其他的不可告人的原因?虞云襄有些生气,但是不是因为清儿成为毒杀青衍公的嫌疑人生气,而是因为虞清泓居然指使清儿去做这种肮脏的事生气。
他带着这种猜想,回到了青衍公的寝房。此刻他心里有些担心,那盘果酥就在那里,如果被人发现,那极有可能对他们仨人不利,他寻思着如何偷偷的把果酥处理掉。然而虞清泓对众人的一番话,让他既震惊又迷惑。
“华泽君薨逝,还请诸位节哀。但依老夫以为,华泽君向来身体健魄,如今突然薨逝,其中必有蹊跷。老夫游历各国,曾听说过一种奇毒,名唤“无忧”,无色无味,能使人在梦中无忧逝去,其死状与华泽君此刻相似。老夫觉得有必要细细核查,才能让华泽君安心入棺,还望诸位斟酌。”虞清泓捋了捋胡子说道。
虞清泓的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世子淇起身拭去眼泪,对虞清泓作揖道:“虞侯此言在理,我也觉得君父薨逝实属蹊跷,请问虞侯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君父安心瞑目?”
“华泽君薨了,你身为世子,当是挑起接下来的重担,这是国公府的家事,老夫不便多言。”虞清泓回道。
“何年!”世子淇见状,也不再勉强,而是转身呼喊何年。
“末将在!”何年应道。
“即刻派人把国公府封锁住,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所有夫人及公主各自回到自己的院里,未经我允许,不得擅自走动。各位弟弟们,你们与我同为君父的儿子,值此危急时刻,当兄弟同心,一同调查此事。府内所有下人,全都在此屋外集合,等待查问。把司寇从牢里带出来,让他协助我调查。”世子淇迅速做出了安排,果断而周全,而即便是在如此紧张环境,他依然能借机把昨日含冤的司寇带出来,也算是善于借势了,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何年领命封锁国公府,众人哭哭啼啼的各自回去,司寇到来后,众人便与世子淇一同查问下人。
“晚辈江风洋,见过虞侯爷,见过公子襄。君父突然薨逝,全府调查,风洋奉世子之命来询问二位一些问题,还请虞侯爷与公子襄多多谅解,不要见怪。”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礼貌的向虞清泓与虞云襄作揖道。
“原来是六公子,请节哀。公子洋有什么问题尽管问,老夫一定配合。”虞清泓回礼道,虞云襄见状也跟着作揖回礼。
“请问清儿小姐现在何处?昨夜宴席散去后,你们三人各自都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公子洋问道。
“清儿还未睡醒,仍在客房内休息。昨夜老夫在宴席散去后,便与他们二人回到客房各自睡去,再没有离开过客院,客院的侍卫与下人都可以作证。”虞清泓回复道。
公子洋听闻,让二人稍事等候,便去询问了客院内的下人,与昨夜当值的侍卫,不久后便折返回来。
公子洋对二人作揖道:“风洋已向侍卫和下人核实过了,虞侯爷所言属实。如今全府哀痛,虞侯爷德高望重,还请虞侯爷多多费心,在旁指教世子与各位兄弟们,尽快查出结果,以告君父之灵。”
“老夫一定竭尽全力。”虞清泓回道。
待公子洋走后,虞云襄小声地问道:“山羊老头,我刚才确认过了,青衍公床榻旁那盘果酥有问题,是‘无忧’。”
“襄儿,老夫看到你的所作所为了,但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安静的看着便好。”虞清泓捋了捋胡子道,
“我的意思是,我要不要偷偷把那盘果酥处理掉?以免他们怀疑到我们头上。”虞云襄焦急的问道。
“为什么要处理掉?果酥如何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虞清泓反问道。
“难道不是你让清儿潜入青衍公的寝房,在果酥里下毒的吗?”虞云襄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猜想。
“笑话,老夫为何要杀他?而且洛影也在,老夫用得着清儿出手吗?”虞清泓见到虞云襄怀疑自己,有些生气,冷冷的问道。
“什么原因我哪知道,但是整个国公府,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下毒的,只有洛影和清儿了,洛影不会听你使唤而离开你半步的,那就只有清儿了。而且清儿至今还没睡醒,明显昨夜有事耽搁了睡眠,这你如何解释?”虞云襄分析道。
“就因为她有这个本事,你便怀疑她?当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你如此轻易的怀疑老夫与清儿,可曾想过,如果你错了,如何面对我们?”虞清泓叹道。
“那我这不是已经在和你分析我的猜想嘛。”虞云襄委屈道。
“首先,老夫没有杀他的理由。你可能觉得会是因为那首诗或别的什么原因,毕竟虞门三百年来一直都在暗中除掉那些威胁太平的隐患。但是老夫今天告诉你,虞门的做事原则,那便是不仅杀人,还要诛心,让所有存有异心的人不敢再滋生那种念头。所以如果青衍公真的要反,他只会死在起兵的誓血大会上,让所有追随他的人亲眼看着他如何因为逆反而惨遭横祸,这样,那些追随他的人,便再也没有胆子作乱了。”虞清泓冷冷的解释道。
“其二,清儿如今是老夫的孙女,老夫是不会让她再去碰这些肮脏的事情,你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到她头上。”说这话时,虞清泓是双眼直视着虞云襄的,坚定而愤怒,似乎在替清儿控诉虞云襄。
“那为何清儿至今未醒?她昨夜干什么去了?你如何解释?”虞云襄并不理会虞清泓的直视。
“老夫哪里知道!你问她去呀!”虞清泓有些不耐烦了,无奈道。
“我且先信你吧,是你教我的,事情不能光听,要去看,去调查。”虞云襄是打心眼里相信他们的,但是自从上次被他戏弄后,如今已经很难让自己相信了。
“行吧,那你与他们一同查吧,但是后果你想清楚了。如果你真查出来是老夫,那在开口说出真相前,你就已经死了。如果你查出来不是老夫,老夫要的可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的事了。”虞清泓冷笑着说完便走开了。
“又威胁我!查就查!”虞云襄无语道。他执意要查,确实是因为心里着急,他想自己暗查,如果真是虞清泓与清儿做的,那他便可以赶在众人前边把不利的证据毁掉。而如果虞清泓与清儿是清白的,这样他也能早查早安心。
趁着现在众人去各个院子里询问夫人和公主,虞云襄小跑着回道客房,他打算先从清儿这边查起。
“清儿!”虞云襄在门外轻声呼唤道。见没有动静,便轻轻推开清儿的房门。
清儿的房间内,地上满是散落的纸,应是昨夜未关窗户被风吹散的。他轻轻走到窗边,关上窗。窗边的书案上也全是胡乱摆放的纸,虞云襄拿起一看,所有的纸上竟全都写着自己昨天写给清儿的诗:
应是韶华花盛季,却遭雨打半飘零。
金钗难去红腥渍,我愿余生换水青。
“谁!”身后突然传来清儿的惊呼,还没等虞云襄反应过来,已被清儿从身后制住,自己的咽喉已被发钗死死抵住。
“是我呀,清儿!”虞云襄求饶道。
“原来是襄儿啊,什么事?是不是该吃早饭了吧?”清儿见到来人是虞云襄,松开了手,迷迷糊糊的又往床铺走去。
虞云襄转头,却又立马羞红了脸转回来。原来此时清儿身上只有一件肚兜和单薄的睡裤。
“又不是没见过!”清儿边打着哈欠边穿衣服,看到虞云襄的反应,也有些许害羞,但心下觉得有趣,反倒没有了害羞,逗起他来。
“你赶紧穿好衣服,我有事要问你。”虞云襄没有回头。
“穿好了,问吧,什么事。”清儿利索的穿好衣服,开始收拾地上的纸张。
“青衍公薨了。”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虞云襄惊讶的问。
“一大早敲锣打鼓大喊大叫的,整个国公府谁能不知道啊!”清儿有些气,自己早上被打扰了睡眠。
“哦,原来如此。那昨晚你干嘛了,为什么今日睡这么晚。”虞云襄如释重负的问道。
“没干嘛。”清儿整理着纸张,突然害羞起来。
“你快告诉我,我要查青衍公的案子。”虞云襄急道。
“怎么查到我头上了?”清儿疑惑道。
虞云襄便把自己的猜测全盘告诉了清儿。
“襄儿,你当真怀疑我和爷爷?”清儿有些恼怒。
“所以才要你说昨晚做了什么,我好还你们清白啊!”虞云襄解释道。
“你自己怀疑我们,还要我们来协助你还我们清白?什么道理?”清儿怒道。
“哎哟,我的好清儿,不是这么个道理,你只需要告诉我就行,别管这里边有什么道理不道理的。”虞云襄也有些不耐烦了。
“写字!写你给我作的诗!写了很多很多遍!直到天快亮了!呐!这就是证据!”清儿把收拾好的纸用力的拍在桌子上,生气的洗簌去了。
虞云襄看着这叠纸,粗略数了一下,居然有二百三十多张。他草草估算了一下写这么多所需的时间,确认了清儿所言非虚。“清儿的嫌疑已经基本排除了,那就只剩下山羊老头和洛影了那边了。”他心里寻思着。
“清儿,你待会帮我问问洛影,看他昨晚是否一直在山羊老头身边。”虞云襄走到清儿身边说道。
清儿本以为虞云襄靠过来是想道歉的,结果他居然还在怀疑爷爷,气得把毛巾扔到了虞云襄脸上,怒道:“不去,你查案,怀疑到我和爷爷头上就罢了,还想让被怀疑的人帮你,你自己去吧。”
虞云襄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太过认真,把清儿惹生气了。于是从后面环腰抱住清儿,耍起无赖,撒娇道:“我的好清儿,清儿姐姐,你就别生气了,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我这么做不也是想证明你和爷爷的清白嘛,你就帮帮我嘛。”
清儿被他这么一抱,又害羞又无奈,只能同意了这个小无赖的请求。
于是待清儿收拾妥当,二人便来到了青衍公的寝房。
过了一会儿,清儿回到虞云襄身边。
“我问过洛影了,他一直跟着爷爷,你爱信不信吧。”清儿说完便站到了虞清泓身边,再没理会虞云襄。
此时虞云襄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虞清泓和清儿,那他便可以安心吃瓜看戏了。他向清儿看去,想用眼神致歉,却看到虞清泓俯身在清儿身边耳语着什么,随后就看到清儿慢慢后退,趁众人不注意向角落隐去,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这山羊老头又在打什么主意。”虞云襄正纳闷间,被一阵争吵声吸引住了注意力。
原来是调查归来的公子们争吵了起来。他们已经查验出来,青衍公床边的那盘果酥含有剧毒。而根据下人的线索,昨夜青衍公酒后回到寝房看书,先是世子淇命人送来了果酥,然后先后分别召见了二公子江风海和六公子江风洋。他们三人因此都成为了最有嫌疑的人,各自呼喊着冤枉,相互指责其余二人是凶手,因此爆发了猛烈的争吵。
“哥哥们,先不要吵了,君父尸骨未寒,我等便如此兄弟相争,实在是太寒君父的心了。如今虞侯爷就在此地,他德高望重,不如请他评评理,主持主持公道如何?”公子洋拦着几乎要打起来的世子淇与公子海二人说道。
“那便请虞侯爷主持公道。”世子淇同意道。
“华泽君遗体在此,各位公子如此大声喧哗,实属不妥,不如请各位公子移步大堂,再做理论,如何?”虞清泓对几位公子说道。
“虞侯爷言之有理,那我们便去大堂理论。”世子淇同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