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远道而来,想必累了。”
沈知意强撑着笑容。
“我这便让人去准备客房。”
“不必麻烦。”苏雨荷柔柔弱弱地说,突然身子一晃,向身旁的男人倒去,“我只是舟车劳顿,有些头晕罢了...”
谢衍立刻扶住她:“你的身子怎么还是这么弱。”
“老毛病了。”苏雨荷倚在谢衍肩头,朝沈知意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衍哥哥知道的。”
看着这一幕,沈知意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烫伤处传来钻心的疼。
她看着谢衍小心翼翼扶着苏雨荷坐下,亲自为她斟茶,那专注的神情仿佛世上再无他人。
“世子,偏院还有些事,妾身先告退。”她轻声说。
见她要走,谢衍只是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走出花厅,沈知意终于支撑不住,扶住廊柱深深喘息。
青杏在外等了许久,见她出来,急忙上前扶住:“小姐,您的手在流血!”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丝帕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红色,烫伤的水泡也破了。
“没事。”
她喃喃道,却控制不住地想起谢衍方才看苏雨荷的眼神。
那样温柔,那样专注,仿佛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而她,永远只是个替代品。
“手都被烫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青杏见她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反而恼了起来。
她将女人扶着坐在一旁的美人靠上,道:“小姐先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寻些烫伤膏来。”
青杏急得眼眶发红,转身就要往药房跑。
沈知意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回偏院再说。”
她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不远处来往的仆役,“别在这里...”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狼狈,更不想让谢衍知道她因那女人的消息失态至此。
一年前替嫡姐出嫁来王府冲喜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这样痛。
“都听小姐的。”
青杏咬住下唇,搀扶着女人穿过曲折回廊。
一路上,沈知意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手上的伤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心头那股寒意。
偏院虽小,却是她这一年来的安身之所。
当初谢衍眼疾未愈,老夫人安排她住在这里,只为方便她每日煎药照料。
如今...
“小姐先坐下。”青杏扶她在窗边的矮榻落座,急匆匆翻出药箱,“这水泡都破了,得赶紧上药才行。”
沈知意却没听进去她说了什么,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谢衍院中的那株海棠。
去年春日,她曾扶着刚刚复明的谢衍站在那树下,听他难得温和地开口说“花开得不错”。
“嘶...”
药膏沾上伤口的瞬间,沈知意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低头望去,正在上药的小丫鬟手抖得却比自己还厉害。
“小姐忍忍。”青杏放缓了手上的动作,“这烫伤膏还是您自己改良的方子,效果最好,就是刚敷上时疼些...”
话音未落,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管家赵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大步走进来,连门都没敲。
“世子妃安好。”赵德草草行了个礼,眼神却飘向屋内陈设,“老奴奉世子之命,来帮您...挪个地方。”
闻言,青杏手中的药瓶“啪”地掉在地上:“赵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德假笑道:“苏小姐身子弱,世子说偏院离主院近,方便照应,让您搬到后院的清秋阁去。”
沈知意指尖一颤,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渗出血丝。
清秋阁,那是侯府最偏僻的角落,常年不见阳光,连下人都不愿住。
“世子...亲自吩咐的?”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话。
“老奴说的可都是句句属实。”赵德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苏小姐不过提了句‘想离衍哥哥近些’,世子立刻就答应了。这不,连行李都派人去客栈取了。”
沈知意缓缓站起身,袖中的手攥得生疼。
一年来,她为谢衍试药尝毒,熬过无数个不眠之夜,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可如今那女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让自己让出栖身之所?
“小姐...”青杏急得直扯她袖子。
“知道了。”沈知意抬头,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请赵管家稍候,我们这就收拾。”
赵德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顺从,愣了一下才道:“那老奴在外头等着。对了,世子说苏小姐喜欢清静,您那些药炉药罐就带过去吧,免得苏小姐看了心烦。”
这是连她生活在王府最后一点痕迹都想抹掉啊。
沈知意嘴角的讥笑几乎挂不住,却仍轻声道:“好。”
待赵德退出屋子,青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他们怎么能这样!明明小姐您才是世子明媒正娶的妻子啊!”
“别说了。”沈知意平静地打开衣柜,取出几件素净衣裳,“收拾些必需品就好,其他的...就不必带了,他们自会扔掉的。”
“可清秋阁那么远,您以后要给世子煎药得多走多少路啊!”
沈知意手上一顿,苦笑着回道:“你以为...他还需要我煎药吗?”
是啊,谢衍的白月光回来了,自然是不想再看到她这张脸……
主仆二人刚收拾到一半,院外突然传来一阵说笑声。
透过半开的窗扉,沈知意看见谢衍亲自陪着苏雨荷往这边走来,身后跟着一串抬箱笼的仆役。
“衍哥哥,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雨荷声音娇软,“我一来就让姐姐搬出去...”
“无妨。”谢衍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你身子弱,住这里方便太医看诊。”
“沈姐姐不是就会医术吗?让她帮我看看不就好了。”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
沈知意到想看看,谢衍会怎么回答。
但让她失望的是,男人在听到那句话后,竟然说了声“好”。
闻言,沈知意猛地关上窗,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
青杏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欺人太甚!奴婢这就去找世子理论!”
“站住!”沈知意厉声喝止,“你还嫌我不够难堪吗?”
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哎呀,姐姐还在呢?”
苏雨荷推门而入,一袭淡紫纱裙衬得她如出水芙蓉。
她看见桌上摊开的行李,故作惊讶地掩唇,“是我来得不巧,打扰姐姐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