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跟在她身后,目光扫过屋内狼藉。
他眉头微皱,并没有任何抱歉的表情,而是逼问道:“怎么还没搬完?”
沈知意挺直腰背,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回世子,这就好了。”
似是在故意挑衅一般,苏雨荷莲步轻移,凑到谢衍身边娇声道:“衍哥哥别急,让姐姐慢慢收拾。我住哪儿都行的,只要...能常常见到你就好。”
这话说得露骨,男人却只是轻咳一声,并未斥责。
“姐姐,”苏雨荷突然转向沈知意,眼中闪着恶意的光,“你不会怪我吧?”
屋内霎时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知意身上,包括谢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沈知意看到她这副白莲模样就来气,但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王府,还是忍了下去。
“苏小姐言重了。”
女人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您是客,自然该住好些的地方。”
她故意加重“客”字,果然看见苏雨荷脸色一僵。
“世子若无其他吩咐,妾身告退。”
沈知意福了福身,不等谢衍回应便转身拿起包袱。
但动作太急,烫伤的手猛地撞在桌角,疼得她眼前发黑,却硬是没吭一声。
“你的手...”谢衍突然开口。
沈知意心头一跳,却见苏雨荷立刻捂住胸口轻咳起来。
谢衍的注意力瞬间转移:“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这屋子人太多,有点闷...”
苏雨荷柔弱无骨地靠向谢衍。
沈知意闭了闭眼,不再管二人,拎起包袱就大步走出房门。
身后是苏雨荷故作甜腻的声音:“衍哥哥,我想把这里重新布置一下,那屏风太旧了...”
“随你。”
短短两个字,彻底击碎了沈知意最后的希望。
.........
不知走了多久,主仆两这才大包小裹的站在王府角落。
清秋阁比想象中还要破败。
沈知意推开发霉的木门,一股潮湿的霉味便瞬间扑面而来。
一整个傍晚,青杏都在院内打扫个不停,而她却只是静静坐在积灰的窗前,望着远处偏院的灯火通明。
“小姐,要不让奴婢重新给您包扎下手吧。”
青杏担忧着捧来一盆清水。
沈知意这才发现,血迹又浸透了纱布。
她木然地伸出手,忽然轻声道:“青杏,你还记得我们刚来王府时吗?”
“记得...那时世子眼疾严重,整日发脾气,只有小姐您不怕苦不怕累,天天守着他...”
“那时候,他至少还会对我笑。”
沈知意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
“可惜,现在他眼睛好了,看得见所有人,却唯独...看不见我了。”
“小姐...”
青杏安慰道:“也许世子爷只是被那狐媚子一时蒙了心,等到日后,他肯定会发现小姐的好的。”
听到她这么说,沈知意只是摇了摇头。
那可是谢衍的白月光,是他年少时就爱着的人,自己只不过是替嫁来的,有什么资格与她抗衡?
再说了,她也不想与苏雨荷抗衡。
待到一切稳妥后,自己自会离开王府。
“青杏,熄灯吧。”
沈知意越想越多,索性让青杏合上了窗柩,不再去看。
翌日清晨。
“小姐,该用早膳了。”
青杏端着漆木食盒进来时,沈知意正在给窗台上的野菊浇水。
那花是昨日在院内墙角发现的,蔫头耷脑,倒和她现在的处境相似。
于是她便趁着月色将花移栽在花盆中,带进来细心养着。
“放着吧。”沈知意头也不回地说。
青杏应声,将食盒放在桌上。
随着盖子打开,一股酸腐味立刻在房间内弥漫开来。
发黄的菜叶泡在浑浊的汤水里,米饭上结着可疑的霉斑,唯一能入口的只有半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白粥。
青杏看着这些狗都不吃的饭菜,气得手都在抖。
“厨房竟敢拿这种东西糊弄小姐!奴婢这就去找他们理论!”
“算了。”沈知意放下水瓢,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去找谁理论?陈管事?还是...世子?”
最后两个字却是哽咽着,如何都说不出口。
青杏顿时红了眼眶。
她自然知道他们现在的处境,可她自幼就跟着小姐,实在是见不得小姐受如此委屈...
而女人这时已经拿起桌上的筷子,面不改色地搅动着那碗馊饭。
“小姐别吃这个!奴婢去小厨房给您重新做!”
“不必了。”沈知意打断她,“我不饿。”
她倒是想看看,谢衍当真能狠心到将自己活活饿死在这清秋阁不成?!
“吱呀”一声,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苏雨荷一身鹅黄纱裙,像只花蝴蝶似的飘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丫鬟捧着描金食盒。
“姐姐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呀?”
她一进来,便用手帕掩着鼻子,眼睛却滴溜溜地打量着破败的院落。
“昨晚我求了衍哥哥好久,说这样委屈姐姐不合适,可他偏说...”
她故意停顿,等着女人追问。
可沈知意却放下筷子,连眼皮都懒得抬:“苏小姐有事?”
“哎呀,看我光顾着说话。”苏雨荷示意身后的丫鬟冬雪打开食盒,“这是今早我和衍哥哥用剩的早膳,想着姐姐这里怕是没什么好吃的,特意送来...”
定睛一看,食盒里躺着半块咬过的芙蓉糕,几根沾着酱汁的银丝卷,还有半碗燕窝粥。
青杏倒抽一口冷气。
这分明是拿剩菜剩饭故意来羞辱小姐!
“这可是衍哥哥特意让我送来的呢...”苏雨荷指尖抚过碗沿,意有所指,“他说...姐姐最懂节俭了。”
沈知意突然笑了。
就算她再怎么不了解谢衍,也知道他根本不屑于用这种方式羞辱自己。
这苏雨荷分明是到自己面前展示地位来了,恐怕今早那馊菜馊饭也是她的手笔!
于是沈知意起身,在苏雨荷得意的目光中接过食盒。
再猛地将整盒残羹砸向对方脚边!
“啊!”
苏雨荷尖叫着跳开,但汤汁已经溅脏她新做的绣鞋和裙角。
“沈知意你疯了?!”
“抱歉,单纯手滑。”
沈知意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她缓缓勾起唇角。
“苏小姐既然这么喜欢捡剩的,不如把这些也捡回去?”
苏雨荷见她竟敢讽刺自己,脸色阵青阵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你、你竟敢...这可是世子的心意....”
“我怎么不敢?”
“滚出去。”沈知意指向院门,“再踏进一步,下次泼的就是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