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那只魔瞳缓缓睁开，猩红的瞳光如血海倾覆，将整片星空染成赤色。
仅仅是直视它，就足以让普通修士道心崩碎。
“跪——”虚空中的声音如万古寒渊，带着碾压神魂的重量向四周涌来。
难以抵挡的威压令凌岚的膝盖在虚空中压出裂痕，她却仍用双手死死撑着，不肯彻底跪下。
“蚍蜉撼树很有趣，但树会在意吗？”
“回答我，蝼蚁——”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漫不经心的蔑视，“你那些可笑的坚持，在吾等高维存在的眼中，与蝼蚁搬家有何区别？”
话音未落，星空骤然扭曲。
凌岚眼前浮现出浩劫决战那日的场景：她持枪冲向天穹裂隙，身后是十二天骄结阵的身影。
但与记忆不同的是，这次她看见裂隙中探出的巨眼闪过一丝讥诮。
“多感人的戏剧啊……”
“可惜戏台都是吾搭的。”
“你以为自己拯救了苍生？”声音忽远忽近，“不过是吾豢养的蛊虫互啄罢了。”
“现在明白了？“眼瞳中流露出近乎施舍的怜悯，“你的挣扎，你的道，连吾眼中一粒尘埃都算不上。”
巨瞳突然贴近她眼前，冰冷瞳孔里映出她狼狈的模样：“归顺吾，赐你重登仙巅的机会，否则……”
黑雾散开，露出后方景象——
天穹崩塌，一具具修士的尸骸被钉在破碎的星轨上；
沧澜宗山门倒塌，寒玉剑君的霜寂剑断成三截；
人间城池化作血海，百姓在畸变中哀嚎……
“你所热爱的苍生，会比上次更惨。”
她死死咬住嘴唇，眼中满是坚定与不屈。
这是那些天外魔物最险恶之处，祂们会挖出修士心底最深的恐惧，然后逼他们亲口承认自己的渺小，从而碾碎修士的信念，最终道基崩碎，彻底沦为行尸走肉。
凌岚倏然笑了。
“原来如此......“她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扛着魔瞳威压的脊背缓缓挺直，“你在害怕。”
魔瞳的转动微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凌岚笑得越发灿烂，体内某种力量的枷锁正寸寸断裂。
“问心关内，神魂入境。”
她缓缓站起，每说一字，周身气势便暴涨一分。
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境界桎梏顷刻间如薄纸般被层层撕裂！
“既入我境——”
“那便按我的规矩来！”
凌岚不再压制气息。
独属于大乘期的威压轰然爆发，整个虚空幻境剧烈震颤！
她活动了下手腕，“本尊正想问问，当年被烛夜枪捅穿的滋味如何？”
魔瞳第一次流露出惊诧，瞳孔骤缩：“你……你不可能！”
凌岚长发无风自动，她一步步向前踏出，碎裂的虚空在脚下向魔瞳蔓延。
她伸手虚握，便有一杆星光凝聚的长枪在掌心成型——正是烛夜枪的虚影！
霎时间，万千雷霆自虚空迸发，紫电青芒如龙缠绕枪身。
枪锋所指之处，无尽的黑暗被存存撕裂，露出了本该璀璨的星河。
“高维又如何！”她不屑地冷哼一声，长枪直指魔瞳，“现在——我们平等了！”
与此同时。
洞府外，师尊蓦然睁眼，清冷如冰的眸子死死盯向石门。
那从静室中溢出的气息……绝不是筑基期弟子所能拥有的威压！
更令她心神剧震的，是那缕萦绕在气流中、熟悉到骨髓里的枪意！
——分明是师尊的本命武器，烛夜枪！
“师尊……”她不可置信地低喃道，霜寂剑在鞘中嗡鸣，仿佛感应到了故人的气息。
师尊强压下震惊，终究只是抬手在洞府外多布下一道结界，将那股惊人的气息彻底封锁。
问心关中，凌岚的枪势已攀升至巅峰，正与高维存在对峙。
虚空中的魔瞳微微收缩，猩红的光芒也渐渐退去了几分。
祂忽然咧开一道狰狞的弧度，像是露出某种诡异的笑容。
“既然你不惧死亡……那就看看，你真正恐惧的东西。”
下一刻，凌岚眼前再度浮现浩劫决战之景。
但这一次，她看到的不是自己持枪杀敌，而是战局崩溃后的惨烈。
魔瞳高悬，日月永寂；
山河泣血，苍生无魂；
天道崩塌，道火不存……
“这就是你的恐惧。”魔瞳的声音低沉而蛊惑，“拼尽全力，却救不了任何人。”
画面定格在她持枪自戕的瞬间。
凌岚凝视着当年的自己，那个决绝的背影竟在微微发抖。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穿心而过的枪锋，而是身后此起彼伏的悲鸣。
“你错了。”
“我恐惧的从来不是死亡，不是失败——”她指尖燃起雷火，火光中映出无数张面孔。
记忆涌现脑海。
她看见自己陨落后，天剑宗祖师玄霄道尊跪在废墟中捡起半截断剑；
看见小阿鸢抱着“她”在焦土上枯坐；
看见茶馆说书人讲到“天晴”时，满座修士红了的眼眶……
“而是……辜负！”
霎那间，雷光轰然炸裂。
“辜负那些接过火种的人！”
“辜负这天地间，仍有人等我回去！”
魔瞳算错了她的道心。
祂以为她的恐惧是失败，是死亡，是无力拯救苍生。
可真正的凌岚，恐惧的从来不是这些，而是那些相信她的人，再也等不到她回来。
话音未落，烛夜枪猛然爆发出刺目的星芒。
枪身上浮现出十二道道蕴，每一道都是十二天骄曾经存在的证明！
“你以为看透了我的恐惧？”凌岚一抖枪尖，虚空竟随着她的呼吸开始脉动，“那你可曾见过——绝望里开出的花！”
她猛地挥出一枪，枪芒伴随雷光化作十二道璀璨星河。
魔瞳仓促凝聚的血色屏障在瞬间便被洞穿，那十二道道蕴顺着枪势贯穿而出，径直冲入瞳孔深处。
“不可能！”魔瞳第一次发出痛吼，“他们的残魂早该……”
“是早该消散。”凌岚的瞳孔燃起紫色道火，“但只要还有人记得——”
她突然将枪杆抛至头顶，双手结印。
浩瀚虚空中顿时浮现无数光点，每个光点里都映着不同修士施展烛夜枪法的身影。
凌岚握住回落的长枪，枪锋所指之处，光点汇成洪流。
“薪火相传——这便是你永远不懂的蝼蚁之力！”
魔瞳疯狂收缩着想要闭合，却发现整片虚空都变成了枪意领域的延伸。
那些曾被祂蔑视的蝼蚁们，此刻正将微末之力汇聚成足以穿刺祂的锋芒。
枪出如龙，贯穿虚空。
魔瞳发出刺耳的尖啸，血光迸溅。
凌岚的枪势在这一刻达到极致，整片虚空开始共鸣。
“这一枪，祭十二天骄！”
“这一枪，慰三界英魂！”
最后一枪直刺瞳孔中心，凌岚的声音响彻虚空。
“这一枪，告诉你何为——蝼蚁撼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