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炽星(1 / 1)

送别了褚万山父女,三千回到桌前端起未喝完的白粥继续吃着。

二人在日落时分回到竹屋,白令方煮了些米粥为他们备着,锅中还热着褚万山带上来的糕点与肉食。三千与褚边荷忙活了这么久,自是饥肠辘辘,便风卷残云的吃了起来。

此时夜色渐深,父女二人刚辞别不久,屋前安魂花发出簇簇淡紫色光芒,白令方蹲在花丛前,轻搓着泥土,捡拾着枯叶。

旁边的三千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开始收拾桌面,将盘子摞起放进不远处用砖块围住山泉垒出的水槽中。

“放在那吧,我待会收拾,你先过来。”

“来啦!”少年立马放下手中的动作,生气勃勃,一溜烟的跑到师父旁边蹲下。

“师父,今天药浴是不是就用的这个叶子?”三千也捡起一片安魂花枯叶,好奇地贴在鼻子上闻着。

白令方清打一下三千的脑袋,提醒到:“不要凑得这么近,剂量不对,人就会昏过去。”

“啊?真哒!我没事啊!”三千说着,故作摇摇晃晃,声音也变得含糊不清,紧接着便一头栽向白令方的肩膀。

白令方看出徒弟又在作怪,自己也未察觉的轻轻一笑,再次清打一下三千的脑袋,三千笑吟吟地恢复正常,好像玩了什么很有意思的小把戏。

看着这个紧贴着自己蹲下,头顶还未到自己肩膀的徒弟,白令方有些恍神,但很快他便清理思绪,以气运掌,将手中的枯叶一攥,本是枯黄的叶片,在被挤榨之后重新燃出最后一抹本色,瞬间变成了一堆细小的幽紫色碎叶末。

“来,轻轻闻一下。”白令方提醒到,“轻点儿,不要太多。”。

三千听话的凑上去轻轻吸了一口气,顷刻间,他的视野边缘被染上一抹淡淡的紫色,恍若笼罩一股淡淡的雾气。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耳边的风声虫鸣统统变得遥远又飘忽,但是三千的思绪却无比的清晰。

“师父.....”三千有些困惑,此时若仔细看去,他的瞳孔之中也萦绕着点点紫芒。

“这是安魂花的枯叶,碾碎后可以帮助提升专注与感知,搭配金柳枝又能让人沉睡不醒,不同药材搭配能发挥不同的特性,以后出门在外......”

白令方突然停顿下来,意识到可能不要说这些话。

“出门在外什么师父?”

“没事,你昨天不是问我星星的事情?”白令方一转话锋。

“对啊,我想知道为什么唯独那二十六颗这么亮?”

白令方站起身,三千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们看向天上的星辰。

“你现在再看看。”

三千抬起头。

闻了安魂花后的视野中,橘色星光不再是之前清清冷冷的闪烁,而是带有了一种暖色光晕,一圈一圈不停歇地荡漾着,就像是一个个极小的太阳一样,而那一个个小太阳下方,隐隐约约竟可见各自连着一条丝线。

三千新奇地睁大眼睛:

“师父,那些星星,和平常是不太一样!是那花瓣的作用!?他们好像风筝!”

“这些星星,是这片大地上二十六位【炽星尊】”

“炽星尊?”三千不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有大气运者,在修气过程中,可以气凝线,尝试勾连天上群星,以图凝成本命星辰,为己所用。”

“星尊?他们厉害吗!用星星的力量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只到勾连星辰这一步的话,还与寻常修士无异,只能称为【潜星尊】,若想要使用星辰之力,他们还需要点燃那颗星辰”

“点燃星辰?”

“你还记得跟你说过的生死境吗?点燃星辰和冲开生死境的效果差不多。”

三千不解地看着师父,白令方耐心地接着说:“生死境危难之时冲开,可瞬间提升实力,走的是真气充盈无际的路数,但是代价是躯体被拖垮而身陨,而星尊,任何境界都可成为潜星尊,包括像你一样最基础的炼气境界,只要连接了一颗本命星辰,危难之时,行气点燃天星,那连接自身与星辰的真气,像是引线,扶摇而上直冲星核,星体燃烧引来的巨大能量,顺着这真气通道贯入自身,引起真气质变,受益于星辰的差异,有的锐不可当,有的柔韧绵长。点燃了天星,潜星尊便成为了炽星尊。”

“那这橘色的星星是......”

“是正在燃烧的炽星尊的命星。”

三千听完惊叹地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再看那天上的橘色星星,仿佛二十六位顶天的巨人一般,坐镇在这无边的夜空中。

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三千问道:

“师父,您刚刚说炽星尊像是生死境一样,那星星岂不是和死窍一样......”

“没错,巨大的力量也会有巨大的代价,这一点你要时刻记住,没有一本万利的事情,万事切不可急功近利。”

三千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将师父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生死境也好,星尊也好,获得力量的方式都无异于饮鸩止渴。星辰总有燃尽的一天,待到那时,余火烧无可烧,便会顺着引线燃下,将受身者焚灭殆尽。”

三千听完后怕地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再看那天上的橘色星星,仿佛二十六位烧焦的黑炭一般,漂浮在这无边的夜空中。

“师父,”三千幽幽地开口,“您不会是一位潜星尊吧?”

“我啊,”白令方太开头看向头顶那片深邃,刚要开口,忽然他眉头一皱,他发现正北方向的一颗炽星突然不规则的向南移动了一丝,星辰本就遥远,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无迹可寻。星辰与星尊相连,如此诡异的错位,只可能是星尊的移动带动了星辰的轨迹,而南方,正是他所在之处。

白令方登命境微弱的命丝传来一缕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三千见气氛骤变压抑,刚到嘴边的提醒师父尽量就别燃星的话也止住不再言语。

“好了,快回屋吧,把今晚的功课先做了。”白令方缓缓开口。

“噢......”三千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转身走上台阶,临进门时他不放心回头看了师父一眼,白令方察觉到三千的目光,视线从天空中移开,不知怎么的,他向三千露出安慰的微笑,示意他安心练功。

这时三千才确认,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因为放在寻常,师父只会一个眼神瞪过来,催促他加紧练习。

师父实在不会隐藏情绪,他想。

竹门掩上,余下白令方独自一人站在屋外,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厚重脚步声,褚万山去而复返,仓促赶来。

“你看到了?”见白令方遥望夜空,从星塔赶来的褚万山开门见山问道。

“嗯。”白令方轻应一声。

“此命星为一生死境点燃,叫杜若明,是个散修。据星塔观测,此星半个月前便开始向南而来,若中途不改道,便直至青都域方向。青都域内,除我避毒山庄以外,周边还有三个宗派,西北的落霞宗,北边的崩天谷与虎威门,这三派都未曾听过与此人有瓜葛。而山下青都郡属于朝廷,有郡王周铄坐镇,他也不会轻易招惹。这么看,莫不是直接找我避毒山庄?门内也未与此人有交情,莫不是来求药的?”

“他何时燃的星?”

“两年前。”

“两年......按惯例,如今也已将近油尽灯枯,一个将死的星尊还治什么病,要说救命,这世上有什么能帮炽星尊续命的灵药,让他要到避毒山庄来寻?”

褚万山有些凝重的沉默不语,生死境他不怕,星尊也不至于让他如此担忧,可这两个合在一起就让人头疼,生死境本就好战易怒,动辄搏命,再引燃天星,宛如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在哪里都是一个不可控的隐患。

“按此速度,他几日可到?”

“至多八九日。”

“八九日......”白令方转头看向竹屋,透过门缝可见三千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枕膝,一脸认真的运着自己教给他的功法。

“真会这么巧吗。”白令方悠悠一叹。

“要不换个地方,我联系莹莹,看湍澜宗那边......”

“不用。”白令方出言打断,“这半年全靠玉竹林灵气掩盖,再加上安魂花压制命线,才不至被他们这么快找到,现在对方来意不明,若是贸然出去,怕是会弄巧成拙。”

褚万山沉默下来,他想起白令方朝不保夕的逃命,想起江湖上欺师灭祖的污言,那些狗屁话一股脑堆在他的胸口,顿时他不想再忧虑了:

“来便来了,真来就宰了,我不想跟他们扯这些狗屁东西了。”

白令方一愣,这句话让他恍若回到了年轻时在陈家庄,三人商讨如何对敌的当晚,褚万山叼着根草茎也是这样一拍桌子,“不想了不想了,来就全宰了,我打头,你们别怕!”,他说的豪情万丈,莹莹则和自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如今少年已是一宗之主,实在不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白令方像那晚一样,轻声笑了笑,慢慢道:“褚万山,当初我说没杀师尊,只有你信我,愿意收留我,藏着我这个祸患在你宗门禁山上。得知我负血海深仇,你帮我寻药制阵,日日携酒上山,恐我郁郁寡欢,我白令方虽不是个善于表达之人,但一直知道这份恩情深重,这半年......”

“你不用说这话了,好像要死了一样。没有人会死,我也没你说的这么贴心,如今连【摘星阁】都放出【摘星令】来追杀你,你也一直不愿告诉我一年前【冥落谷】之行的真相,我知道是怕沾染我的命线,连累与于我。我同样晓得若继续追问,你一定会告诉我,我便可与你一同分担。但是我没有再问,我有私心,会想到宗门安危,不知怎得也会有这样身不由己的胆小......”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做的是对的,我不可能告诉你,他们一定会从你的命线看出端倪,你是一宗之主,这么做是对的,不要像年轻一样莽撞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天下都知你我二人是至交,此番若真是为我而来,寻到你避毒山庄也是迟早的事情,你已为我拖延半年之久,我为报血海深仇硬承了你这份情谊,已经够了。我只是担心,生死炽星恐怕只是前阵,后续只会变本加厉,若你收留我的事情暴露,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白令方盯着褚万山的眼睛,异常郑重地说道:

“真到那天,你要表明态度,说我是年轻之时知晓了进入玉竹峰的密道,又用阵法隐匿踪迹,暗藏了下来,而你毫不知情,你一定一定要对我出手,让他们都看见,手段越狠越好。”

白令方依然直直的看着褚万山的眼睛,

“明白了吗?”

褚万山没有说话。

白令方见状轻声道:

“这是救我的唯一办法。”

褚万山沉默了好一会,才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夜寂无声,虫鸣与风被二人无意间散出的气场惊的四散逃开,苍穹之上,那一颗炽热的星辰,一点一点向南方逼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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