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县令很忙(1 / 1)

“是个好孩子啊。”

褚万山轻叹,他也感受到了玉竹峰这股异动,望着一旁魂不守舍的白令方,略显苦涩地问着:

“这阵法还改吗?”

白令方默不作声,他们二人此行是为那位随时会来的炽星尊做准备,在这玉竹峰布置阵法,以备万一。

若依然冲窍,便布置守阵,争取时间,若于心不忍,便布置杀阵,鱼死网破。

而白令方从一开始就是按照杀阵在寻找阵眼。

此时白令方没有回答,恍若没听到一般继续轻捻着阵盘,安置阵眼。

看着友人这个样子,褚万山遍知道了他最后的选择,他不自觉地偷偷松了一口气。

“那个杜若明,到哪了?”

沉默半晌的白令方突然开口问道。

“在黎洲郡内,估计今夜就要入青都郡了。”褚万山回应道。

“今夜······”白令方轻喃,他回头望着褚万山,道:

“剩下的我来就好了,你快回吧,你家的丫头应该四处寻你呢。”

“她啥时候不找我,刚从庙会回来,可不得炫耀一下,没什么大事。”褚万山笑着继检查着阵眼中的晶石,白令方的声音此时却默默传来:

“待会山下庙会有烟火,好好陪她看看吧。”

褚万山一愣,未想到友人是这般回答,顿时心中一塞,他知道自己这位友人想说什么。

今夜有人欢聚,有人别离,有人享安稳,有人却要赴生死。

这种时候,烟火也会成为你的遗憾吗?

褚万山明白,直起身子默默点头:“好,有什么事喊我。”

“褚万山。”白令方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正欲转身的褚万山被叫住,他转头看向竹林阴影中的白令方。

“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你的立场就是宗门的立场,而宗门的立场,就必须和他们的立场一致。你身后有几千口人命,还有你的亲人,女儿,你没有任何资格意气用事。”

虽然竹影挡住了白令方的目光,但褚万山还是感受到了那份前所未有的郑重。

他们不再是少年,不是鲜衣怒马,不是一人一剑便可随心所欲,有时一个人背负的会成为你登山的高台,有时又变成了套住你的缰绳。

褚万山微微点了点头,再不言语,默默转身朝山下走去。

白令方望着那道背影,好像和年轻时的很多次背影重合,他微不可闻的话语嘶哑地道了一句: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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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洲郡毗邻青都郡西北方向,是大楚国的边塞要境,青都郡的崇山峻岭蔓延到此地,形成了横亘在两国之间的巨野山脉。国境虽有山脉相隔,但黎洲郡内仍然管制极严,尤其与巨野山脉接壤的冲台、广丰、玉盘三县,兵刃宵禁,出入盘查,皆有规制。

但是最近几日,三县县令神色尤其慎重,各自在城门前亲自驻守,一双眼睛盯着来往行人,机警如鹰。原因倒不是为了搜查谁,而是为了不要搜查谁。

自三日前黎洲郡郡守发来密函,一位炽星尊即将过境南下,途径这边境三县,三县便如临大敌,毕竟此人可是仅存的一位生死境星尊,都传此人喜怒无常,嗜杀如命,这万一在县内一个不如意惹出乱子,尤其还是在边境重县,谁也没有能力收场,到时自己的为官生涯就要到头了,明年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养猪了。

临近傍晚,玉盘县令刘广溪焦急地坐在临近城门的一个茶摊前,快抖着腿,看似喝茶,实则口不知味,不时向城门处观望。

玉盘县是最后一个县,出了县城往东南就是青都郡,他已经把前日得来的星尊画像分发给下属,三令五申遇见此人务必一切从简,迅速放行。

茶摊主也不知这位县太爷今天脑门子抽的什么风,跑到这无门无户的小买卖前,一壶接着一壶地喝了一天了,就算是拿出压箱底的茶叶也只是不入流的粗茶,也不知这位官老爷喝不喝的惯。

但此时刘广溪就算是烂树叶泡水他也能喝上二斤,当他看到城门守卫明目张胆举着画像比对时,一脸无语地赶紧招手让县丞过来。

县丞踩着碎步赶紧来到茶摊,紧紧袖口擦了擦汗:

“老爷?”

刘广溪吐了口茶叶,歪着头问道:

“你们在干嘛?”

“不是按您的吩咐,找人啊老爷?”县丞擦汗的手垂下,惶恐回道。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是找人不是找人!”

刘广溪压低了声音,“是避人!”,说完他又转着眼睛四处瞟了一圈,“你这样拿着个画像光明正大的,你是想通缉要犯啊你?你是生怕县里太太平啊你!赶紧赶紧!把画像撤下来,一个斗笠,一把红柄的刀,垂眼,宽鼻,这么难记吗?快快快,赶紧吩咐下去!”

“诶诶!”

县丞边应着,边一溜烟跑回去快速下发指示。

县令远远看着这帮下属,从未感到这群人这么笨蛋呢。

他拎起茶壶刚准备倒茶,却发现壶里又空了,便赶紧招呼茶摊主来续茶。

那茶摊主眼神一直在这边,早麻利地将早已备好的茶水端上,一边擦着桌上的水渍,一边小声陪笑着:

“太爷,今天这是贵人要进城啊?”

“贵你个头,该干嘛干嘛去,无关的少掺合。”

“好嘞好嘞。”

茶摊主自讨了个没趣,又陪笑了两声退了下去。

眼见着太阳快要落山,宵禁还有两个时辰就开始了,但那位星尊还是迟迟没有进城,不知道今日能不能将这位煞星送走。

三日前郡守密函里说是已经入郡,是,您一个登命境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小的炼气境跟你们胡扯啥呢?可算算时间,按照普通人的脚力也该到了,难道路上又有什么变故了?好歹是您换了线路吧,隔壁知良县坐船也能到,可别折腾我们这帮凡夫俗子了。

可别是已经进了城了吧?

刘广溪突然想到,心里一惊,又仔细回想今天哪会出纰漏,也就中午去吃了个饭自己不在,别是这个空档入城的吧,那帮兔崽子能看不见吗?

他越想越觉得不放心,随即看向茶摊主,心道这老汉一直守在这里,许是能知道些什么。

那老汉感受到县令目光,搓着手里的抹布跟他打招呼。

算了,问问,死马当活马医吧。

想着他便摆手招来茶摊主。

老板低腰上前:

“太爷,有什么吩咐?”

“来,我问你,画像上这人,见过没有?”

刘广溪存放在胸口的画像展开铺在桌上,茶摊主凑上一看,惊奇了一声,回道:

“哟!见过见过,太爷,这人晌午还在这喝茶呢!”

刘广溪听罢面色一紧,心道百密一疏,人家进城了自己搁这白费劲,便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

“你可仔细看看?别看错了?”

“不能看错,小的对他印象很深,”

“哦?怎么个印象深?”刘广溪来了兴趣。

“因为这人给的钱挺热嘞!小的拿在手里翻了两圈才受住,所以小的多看了两眼。”

“这人还给钱了?”刘广溪惊道,随即反应过来不对:“不是,什么叫很热?”

“这······小的也说不出,就是很热,还不像咱们钱揣在怀里的那种热,就是······还要烫一点,像在壶盖上烫过一样,。”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其他的?”

“其他的······除了和画像上一样,就是他的瞳孔有些泛灰,起初小的还以为看错了,仔细看了两眼,确实是灰蒙蒙的。”

刘广溪倒吸一口冷气,他现在已经确认此人就是那位生死星尊,星尊在将要燃尽之时,瞳孔呈现灰白之色,仿佛灰烬一般的颜色。

来不及给这位摊主竖大拇指了,倒不是称赞他歪打正着,而是他敢盯着一位将死星尊的眼睛瞅真是有种。

“还有呢?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刘广溪继续急切地追问。

“倒是问了小的一句。”

“什么?你倒是说啊?你停顿什么?你以为说书呢是吧?”

“哦哦,是问小的落霞宗怎么走。”

“你咋说?”

“小的就说按官道走要绕一些,可以往西南走山路会快一些。”

“然后呢?”

“然后那人就问马市在哪里。”

“马市?为什么会问马市?”

“可能因为要买马吧?”

“废话,不买马难道吃火锅?”

怪了,这一路上没听说骑马,偏偏到了这里要换马了。

“会不会是因为他还带着一个小姑娘?”

茶摊主试探着说道,刘广溪闻言深吐一口郁气,定定地看着这个老汉,突然点头释怀地笑了起来。

这老汉他吗的问一句说一句,这么关键的信息你他吗现在才说出来??!

茶摊主不知这位太爷在笑什么,只觉得心里发毛。

刘广溪从鼻腔里冷哼两声,接着问道:

“还有吗,你直接一次性说完。那小姑娘什么情况?”

“一头垂发,长得真是小巧可爱,就是不说话,一直跟在那人身旁,从头到尾一句话没听她说过。要不是那人走了,小姑娘也跟上去,我反正看不出他们像是结伴出行的。”

“然后没了是吧?”

“啊,差不多就这些了,哦!对了,那小姑娘虽然滴水未进,但是中途却吃了一瓶药。”

“嗯,什么药。”见这老汉又说出一条信息,刘广溪早已有心理预期,也不惊讶,点头示意茶老板继续。

“我也没太看清,就是葫芦瓶样子的。”

“很好,还有吗?”

“没了。”

“彻底没了?”

“彻底没了,他们就走了。”

刘广溪满意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手便猛一拍桌子,朝城门疾呼:

“好,来人!!”

一阵兵甲之声,县丞带着人跑了过来。

刘广溪一指旁边已经吓得颤颤巍巍的茶摊主,道:

“这老头儿违章搭建,茶水也不干净,赶紧抓回去候审!”

老汉一听欲哭无泪,吗的不干净你还喝了一天,口中却是急呼:“冤枉啊老爷,真没了!我能说的都说了!”

刘广溪哪还听得了这些,他连忙解开拴在马桩上的缰绳,飞身上马,风风火火向城南奔去。

晌午入城,按理现在也该出城了。马上的刘广溪心里不停盘算着。

自己这边已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一天城里也是太太平平,未听见有什么变故发生,这一波应该算是安稳度过了。

只是这个小姑娘是从哪里来的?郡守信中从未提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莫不是从我这玉盘县才捎上的?

不行,此事还是要禀告一下郡守,星尊这个级别的事情已经不是自己这个小小县令可以参与的了。

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看这此行直逼落霞宗,估计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那可是青都郡的地界,有郡王坐镇,那可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应该不会做的太过分吧?

况且还有那避毒山庄,记得一次述职时咱们黎洲郡守曾经说过,整个青都郡的设立都是为了围住避毒山庄,寻常郡守都是布衣功勋,名门望族,而这青都郡,范围只有一个县的大小,上的却是皇亲国戚,可见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而关于那位生死星尊的来头,自己却是零零星星听到过一些。

传闻其本是东北方向抚仁郡清禾县一位樵夫的孩子,三十岁时还是一个寻常三窍炼气境,三年前一次回乡时得知姐姐被当地县令掳去,含冤溺死在井中,当即提刀杀上县衙,二话不说便直接冲开生死窍。

那县令本是四窍炼气,一见大事不妙便也冲开生死窍,但一个是心思惶恐、被逼保命,一个是怒火中烧、向死而生,二者的悬殊在第一次过招时便已见分晓。

那县令先被斩成人棍,接着被提着头发系在屋檐下,眼睁睁看着一家十八口一个一个死在眼前,最后才被一刀从天灵盖捅穿,这才终于结束了这场噩梦。

传闻那天县衙血流成河,县令绝望的喊叫更是十里外都清晰可闻。

当然这些都是街口说书的老王头儿讲的,偶有润色也是常有的,但估计大致情况也是八九不离十。

至于后来人家时怎么成为星尊的,刘广溪就不得而知了。因为老王头儿不敢说了。只知道现世的二十六位星尊,唯有人家那颗是隐有红芒的生死境,其余全是登命之上。

真是个没了限制的野兽。

刘广溪心中,生死境好比发狂的猛兽,不能自制,突破登命才算是套上了口嚼子。

但是听那老汉所说,这人也不似传闻那般很辣,吃茶付钱,女娃备马,也都尚还存有人性,或许传闻还是有所偏颇?

不管了,现在的情况是一个生死星尊,带着一个神秘少女,一匹马,直奔落霞宗,必须事无巨细上报,提醒郡守做好防备,边境本就不安生,再出什么乱子,那沧晏国可不趁虚而入,到时别又要打仗了。

马上颠簸,刘广溪心里也不安稳,嘀嘀咕咕一路终于先来到了驿站,未待守员反应,急忙招手“笔墨笔墨!”开始写起了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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