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带我回家(1 / 1)

清明时天地缟素,众生悲戚,苦相难盖。

潮湿的季节、潮闷的心绪。

言攸在窗台边俯瞰行人往来,戏蕊煮好了茶递上,循着她的目光探头看去:“姑娘,薛少卿真会来吗?”

她吹了下热茶,淡淡馨香萦绕在鼻尖,“他有的选吗?”如果不是为了织这张网,她哪里需得着隐姓埋名藏真容整整两年。

离开了侯府,她和戏蕊之间就不再存着什么主仆界限,戏蕊亲昵地靠坐在她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说。

“姑娘,楼里还招人吗?”

言攸端着茶水轻呷一口:“招。”

“青衣说最近玉京城很不安生,褚昭的人格外警惕。”

“说些别的。”言攸听到那名字后颜色都淡了几分,肉眼可见的不喜。

戏蕊忙不迭捂嘴,又连着“呸”了几声:“一时忘了,姑娘别生气。”

外面叩叩声起,言攸侧眼看去:“他来了。”

戏蕊匆匆过去将人迎进来,薛疏来时衣冠楚楚,淡色袍裾、飘飘衣带掩去大半锋芒将他衬得温和亲善。

“二姑娘。”

言攸莞尔而笑:“薛师兄倒记得我说过的话。”

“你说的我都记得。”

他忽然这么说了句,可言攸无心去辨真伪。

戏蕊见二人之间没有新婚那日不死不休的架势,渐渐沉心,附耳道:“姑娘,我先回去了。”

戏蕊退下后,二人对峙着都在等对方开口,言攸从缓地为他斟了杯茶以表诚心。

薛疏道:“偏偏要选在清明。”

言攸轻捋衣袖,端得从容娴雅,口中道出的却是些不详之话。

“都以为我成了死人,清明祭祀时回魂不恰好应景?”

薛疏难得露笑,笑意不达眼底:“二姑娘还敢以侯府养女的身份自居吗?”

“当然不敢,这才会邀见,求薛师兄帮我。”她嘴上说着求,可自始至终都未将自己置于人下。

薛疏半垂眼睇着她葱削般的手指,向他推来一封信笺。

“这是什么?”他没动,两手平静地叠放在身前,等着言攸向他解释。

书信隔在两人中间,言攸淡定收回手,将东西全权交给他处置。

她温声开口:“还在学宫时,就听薛师兄说过薛家的一点旧事。何其有幸,那时还能和薛师兄交心……我不能替师兄把人找回来,至多能给你提供一点行踪。”

薛疏脸色绷得如同苍白鼓面,什么亲眷重逢……他想也没想过,一直空口挂着,糊弄陆氏而已。

僵持太久,久到言攸误以为他并不需要,准备将信笺收回时,薛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压住她半数指节。

“多谢二姑娘。”

言攸浅笑着把信推过去,一面抽手一面清算:“我替师兄顶死罪、提醒师兄陆氏母女有诈,现在还给师兄找来了薛衡的线索……”

薛疏摩挲着纸页,“陆氏母女的事,即便你不作提醒,我也会将她们逐出薛府。”

言攸半支着额角,意态闲闲:“我无权无势哪能左右师兄的决定?至多稍加提醒。承认我对你有用很难吗?”

薛疏心底涌上一阵苍凉。

两年时间她变了太多,可以舍去那些伪装的懦弱、坦坦荡荡。言攸何止对他有用,背负的那是人命,是名声,是整个薛家的前途。

薛疏摇头又轻叹:“我不是那样的意思……你到底要什么?”

言攸现实,薛疏比她更现实,她索取的必须是他给得起的。

她唇畔噙着几许讽刺,缓缓脱口。

“‘言攸’已经是孤魂野鬼了,作为鬼魂,我要在玉京站脚,要让他们输得一塌糊涂,总不能连一个适宜的身份都没有。”

薛疏听她一席话,眸光定定停留在她脸上。

明眸善睐,最蛊人最狡黠;朱唇皓齿,最玲珑最周全。

有时上苍真是极为公平,她本该应有尽有,哪怕不会大富大贵……但偏偏有人要肆意逞凶,让她辗转飘零。

果然,世道最擅长的是摧毁。

薛疏蓦地清醒:“二姑娘要留在薛家?”

言攸索性直言:“前几日你才赶走一个陆妙,府里不是缺一个表姑娘吗?”

薛疏双眼闪动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迟疑。

“师兄,你也看得见,四处都是死结。你做我表兄,我依附于薛家,利益相系,往后你再不用担心我会供出实情。”

她那些话比精魅低语还要会蒙蔽人心。

言攸不屑于扯谎,对俞繇是,对薛疏是,对千千万万人也是。玉京城的人最是缜密多心,反教她用真去演绎假,用真去编织惧。

薛疏嘴唇嗫嚅,抖出一个“好”字。

一个人如何能时而剑拔弩张,时而温柔小意?

“想不到有朝一日俞繇的妹妹会成作为我的表妹。”他若有似无哂笑一下。

从一出生,人的高贵低贱就注定了大半,他暗自与人比来比去,一副空架子撑了太久,仍旧不得人宽厚相待。他算计来算计去的东西都是别人没放在眼中的。

俞繇的四妹成了他的表妹……他听着言攸要抛弃侯府、刀锋相对时,竟恍惚觉得俞繇也不过如此,连私心都说不出口,硬生生地捱到人死了,拖成现在这般局面。

言攸伸手出去,掌心接到滴滴答答的雨点,而她的轻语也仿若断线珠子颗颗滚落。

“我不是俞繇的四妹。”

“他的四妹叫秦嫽。”

“阿嫽是我的阿姐。”

“我只有阿嫽姐一个姊妹。”

“什么俞澜、俞沁,都只想做我的主子。”

“……”

薛疏盯着她的唇角,平淡的弧度没有丝毫悲恸。

“景佑十二年,秦嫽死后你代替她上玉京,次年初,你就考上行止学宫,你先前到底出生在什么样的人家里?”

言攸又坐正身子,细细擦干净每一根手指。

“师父说,家中承受不起我的命格,又因为是个女婴,生父母应是信了某个诡道的话,将我弃于路边。左右都不是什么好出身,追究那么深做什么?我幼时有师父,少时有义父义母和阿姐,我的一切全都仰仗他们。”

也许那个江湖术士说得不错。

她的命格过刚,所以师父会死,雍州所有亲眷会死。

话音落时满室阒静,也因着足够静,什么风声雨声都深刻清晰,薛疏岔开话:“雨下大了。”

言攸探窗喟叹:“阿姐说下雨天要早些回家的……”

“薛师兄,带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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