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头往窗外望去,隐约瞧见一个满身伤痕的妇人跪倒在路中间。
“救命啊!救命!杀人了!”那妇人喊得声嘶力竭,半张脸鲜血淋漓,额前的伤口触目惊心。
话音刚落,路边小巷里冲出一个拿着棍棒的男人,二话不说拽着妇人的头发往路边拖。
“你这贱人,还敢跑!冲撞了贵人我也得赔命!”
男人谄笑着朝我们鞠躬行礼:“这贱妇行为不端,小的正教训她呢。耽误了贵人赶路,贵人见谅。”
见人走开不再挡路,野那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我听着身后传来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嚎,逐渐有些呼吸急促。
家暴吧,这是家暴吧!不对,不对……这就是蓄意伤人!
看她身上的淤青和疤痕,很明显是长期遭受殴打,天天挨打的人怎么还能行为不端呢?全是借口!
一旁的野那正悠闲地闭目养神,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停车!”我大喊,但车并未停下。
我转头看向野那,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别告诉我你想救她。”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无力感席卷了我的全身,但只一瞬,我就下定了决心。
去他爷爷的!
我脱下碍事的罩衫和披帛,翻身从车窗一跃而出。
野那暴怒:“宋初安!你要干什么!”
我充耳不闻,只大步向前跑去。生怕跑得慢了,等着我的又是一具尸体。
……
我的童年过得还算安稳,父母恩爱和睦,我们也算幸福。只是隔壁家的叔叔阿姨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争吵,无休止地争吵。
我曾在夜里被他们家的动静吵醒,听见妈妈小声问爸爸要不要去敲门问问
爸爸说:“算了吧,都报警那么多次了,也没什么用。”
第二天早上,我在一阵喧闹中醒来,踮着脚从猫眼里往外看。
隔壁的阿姨盖着白布被担架抬走,滑落下来的胳膊上伤痕累累,甚至有大片被烫伤溃烂的皮肤。
这是年幼的我唯一的心理阴影。
多年后我才知道,这是所谓家暴。
……
拐进巷子口,我循着声音往前跑。
男人正拿着捣衣的棒槌威胁妇人:“你再敢跟他眉来眼去,老子就把你跟那个倒霉催的赔钱货一起卖到窑子去!”
“我没有,我没有跟他眉来眼去……他只是帮我搬了一下东西……”妇人抱着他的腿苦苦哀求,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
男人抬手朝着妇人的头狠狠砸去,我尖叫:“住手!”
妇人晕厥过去,男人转头打量着我,目光停留在腰间。
“哪来的小娘子,穿成这样是要勾引谁啊?”
我的手轻轻搭在腰间,看似精美的腰带,实则是一把软剑,这是野那给我备下的,以防万一。
寒光一闪,我的剑搭在他的脖子上,男人腿一软,在我面前跪下。
“求……求您手下留情……”
我以为他多狠呢,原来也还是软蛋一个,连丝毫反抗都不敢。
旁边的屋中跑出一个女童,怀里还抱着草编的娃娃。
她嘴里喊着:“坏人!打死你!”朝我的方向跑来。
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我做好了会被她阻止的心理准备,可我已经打定主意……
但她的行为着实让我眼前一亮。
小女孩把娃娃狠狠摔在男人身上,朝地上昏死的母亲跑去,我歪头看着男人,一撇嘴。
“你看,活该。”
可我也下不去手杀人,只在他脚背上插了一剑。
“离她们母女俩远点!再让我看见你,要了你的命!”
男人跛着脚哀嚎逃跑,我快步走到妇人面前查看情况。
状态很不好,身上多处伤口都在流血,小女孩忍着不敢哭出声,只能轻轻推搡母亲的手臂,希望能唤醒她。
我想帮她寻个大夫,却又不放心她们母女二人待在这里。
该死的野那,说走就走,是真的不怕我就这么跑掉?
“小妹妹,帮姐姐搭把手,我带你们去找大夫可好?”我费力地背起妇人,走出小巷,小女孩怯生生地跟在我身侧。
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野那的马车等在前方不远处。
“呵,男人。”
还没等我嘚瑟完,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头好痛……眼睛也睁不开……我在哪?
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是出意外了。
黑布蒙眼,但仍有光亮透进来,附近应该点了烛火。我倒在地上,四肢被束缚住,全身绵软无力。
还真让我自己说中了,我确实是给野那的女眷挡灾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靠近交谈。
“你确定是屋里这个?”
“肯定是,我的内线说这女人起初悄悄跟着野那,被野那藏做府上花匠,后来发现管家欺辱她,还把管家杀了给她泄愤!
那管家可是野那从星洲带来的老人,说杀就杀!”
兄弟,你们的情报有误,真的,你们被骗了啊!
“那怎么又抓一个?”
“宁可错抓,绝不放过!”
“上头说野那的女人很重要,不能伤着分毫,咱们这么绑着没事吧?”
“蠢猪,不绑着跑了怎么办!”
你们有什么需求其实可以好好告诉我的,我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啧啧啧,药师谷谷主平日吃这么好啊……”
“诶,嘿嘿嘿……”
两人声音越来越近。
我猜都能猜到这两个人猥琐的面孔,一旦讨论起这些事,黑的白的全都说成黄的了。
根据他们的话,我开始大胆猜测。野那在平湖居藏了一个很重要的女人,和药师谷有关,难道他藏的是鹤萦本人?
鹤萦和野那两人竟然这么早就相识……
门被推开,他们把人扔在我身边就出去了。新来的受害者不声不响,应该也是被下了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我感觉力气恢复了些。小心翼翼地顺着墙边蠕动,头撞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随即听见一声闷哼。
“嗯……嘶……”
是个女声。
我小声询问:“姑娘,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绑匪。”
我感觉自己被骂了,而且骂得很难听。
“你能动吗?”她问我。
“可以。”
“你抬头,我帮你把布条咬开。”
冰冷柔软的双唇触碰到我的额头,因着两人都看不见,她只能慢慢摸索着定位。布条被她咬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肌肤胜雪的绝美容颜。
身着华服,盛装打扮过,看样子也是准备去参加宴席。
“我知你是平湖居的人,我中了软骨散,一时半会儿没有力气,你先逃出去,找野那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