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刃刺进皮肉的闷响在嘈杂中格外刺耳，夜无烬闷哼一声，身形猛地晃了晃，肩头的衣料瞬间被蔓延的鲜血浸透。
颜青风眼角余光扫到这边的状况，足尖在廊柱上一点，身形如鹰隼般掠来，手掌裹挟着劲风拍在那护卫胸口，一掌将其击飞。
刘修远惊得后退半步，脸色惨白如纸，长刃还斜插在夜无烬的肩头，鲜血顺着刀刃滴在地上，洇开一抹刺眼的红。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句话也挤不出。
夜无烬偏头啐了口血沫，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刘大人，我还想以此挟恩图报，让你饶我一命呢。”他又朝自己肩头上的刀扬了扬下巴，“别愣着，先替我把刀拔出来，省的碍事。”
刘修远来不及犹豫，握紧刀柄直接将长刃抽出。一瞬间，鲜血喷溅而出，夜无烬额角青筋暴起，指节攥得发白，却硬是咬紧牙关没吭一声。
“快，把这里围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主阁外传来，长文带着官兵从门外涌入，将褚安等人团团围住。褚安的部下见状，纷纷停手后退，不敢妄动。
“老爷，您没事吧！”长文急忙上前，面露担忧看向刘修远，“是萧姑娘吩咐我前来替您解围，真是多亏了萧姑娘啊！”
“长文！”刘修远惊喜万分，随即看向褚安，“褚安，你气数已尽，还是束手就擒吧！”
褚安看着周身环伺的刀光，忽然笑得癫狂，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刘修远，没想到我聪明一世，最后竟栽到你手里！从前林乾压我一头，如今就连你也爬到了我的头上，简直可笑至极！”
“凭什么！”他突然拔高声音，似是要将多年郁气全部倾泄出来，“论才学、论心机、论手段，我哪点不如你和林乾！
当年科考，我高中榜眼，远在你和林乾之上，凭什么得到重用的是他林乾，而我却要靠娶妻攀附权贵，才能踏上青云梯！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褚安的齿缝中挤出来的，带着濒死困兽般的嘶吼与绝望。
褚安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刘修远的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少时，他们三人一同在书院苦读的画面倏然浮现。
那时的褚安意气风发，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那是夫子的教诲，也是他们三人的约定。
可后来，“妒忌”二字就像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褚安和他们，从此渐行渐远。
刘修远望着褚安状若疯魔的模样，终是不忍再看，他闭了闭眼，挥手道：“把褚大人带下去吧。”
官兵上前架起软瘫的褚安，他仍然在挣扎嘶吼着，那些不甘的质问被拖拽的脚步声碾碎，渐渐消失在主阁外。路临舟担心再生变故，随即也跟了上去。
那个年少时曾在月下吟诗咏志的少年，那个曾与他和林乾共话理想的褚安，终是被自己心底滋生的藤蔓缠绕、吞噬，直至万劫不复。
“咚”的一声闷响，将刘修远从复杂的思绪中拽回现实。
只见夜无烬已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欲坠的身体，跪倒在地，唇色苍白如纸，额前碎发被冷汗濡湿，显然已是失血过多。
刘修远见状，忙扬声吩咐：“长文，快把夜公子带回府上医治！”
“慢着！”颜青风跨步上前，指尖搭上夜无烬的脉搏，沉声道“失血过多，回府就来不及了！”
“侧……侧室有金疮药。”夜无烬气若游丝，颜青风来不及多想，一把将他打横抱起，直奔侧室而去。
刘修远正要跟上，却被长文快步拦下：“老爷，您还是先入宫面圣吧，褚安一事需即刻上奏。还有萧姑娘要我同您说……说……”他话到嘴边又顿住，神色越发凝重。
“说什么？”刘修远心头莫名一紧。
长文顿了顿，声音艰涩：“萧姑娘要我同您说，少爷他蛊毒发作，快要不行了，需颜大侠相助！”
“什么！”刘修远如遭雷击，一时僵在原地。侧室的方向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是颜青风在为夜无烬处理伤口；而另一边，刘仕清正挣扎于生死边缘，这让刘修远陷入了两难境地。
好在颜青风动作迅速，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便替夜无烬处理好伤口，从侧室推门而出。
刘修远几乎是踉跄着迎了上去，往日的从容荡然无存：“颜大侠，求你去救救仕清。萧姑娘传信说，仕清他蛊毒发作，就快撑不住了……”
“怎么如此之快……”颜青风拧眉，“刘大人，我这就回去看看。”
说完，颜青风便飞身掠出主阁，月白色的衣衫拂过檐角，转瞬便消失在视线中。
“老爷，颜大侠本事不俗，想必少爷定能转危为安，眼下还是入宫要紧。”
刘修远望着颜青风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嗯，备车。夜无烬这边也派人守着，不能出现任何差池。”
刘府内。
颜青风赶到时，榻上的刘仕清仍是那副濒死模样，双目紧闭，面色青黑，只是体内蛊虫被暂时冰冻，陷入沉睡。
萧珩音紧蹙眉头，忧虑万分：“颜大侠，你可有办法让刘公子清醒过来？”
“有，”颜青风顿了顿，视线转向一旁的池溪，“只是需要池姑娘回避一下。”
池溪虽满心不解，却也识趣地没多问，只点头应下，离去时轻轻带上了房门。
“这是何意？”萧珩音忍不住追问，“为何偏偏要小溪回避，而不是我？”
颜青风扶起刘仕清，褪掉他上衫，头也不回地答道：“因为我需你助我。”
“要我怎么做？”萧珩音立刻追问。
“你我二人需一同向刘公子渡送真气，”颜青风指向刘仕清的心口，那里只有一丝微弱的起伏，“以双气之力，暂且吊着他的性命，不过此法最多只能延长他七日生机，七日之内定要找到根除之法，否则……”
后面的话，颜青风没说，但未尽之言里的凶险，萧珩音心中明白。
萧珩音与刘仕清虽交集不深，但那盏琉璃宫灯也算是帮她找回了一些零碎的记忆。如今刘仕清命悬一线，于情于理，萧珩音都不会袖手旁观。
“嗯。”萧珩音应了一声，随即与颜青风一同盘坐在刘仕清身后，双掌悬于他背后两侧，准备一同施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