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气自萧珩音和颜青风的掌心汩汩涌入至刘仕清的体内,不过片刻,他的脸上褪去青黑,唇瓣也泛起血色,渐渐有了生气。
刘仕清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起初眸光还有些涣散,待完全看清眼前两人时,才哑着嗓子挤出句:“多谢……”
话音未落,刘仕清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起伏厉害,颜青风忙伸手按住他的后心,再次渡去一股醇厚真气:“你体内蛊毒未清,我们只能暂时帮你延缓毒发。”
听到“蛊毒”二字时,刘仕清的眸光骤然一缩,像是知道些什么。萧珩音自然没有放过这一细节,当即追问:“刘公子,关于你体内的蛊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从一开始你便知道是中蛊,而非寻常病症?”
闻言,刘仕清的嘴角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萧姑娘说笑了,在下怎么会中蛊?”
“她并非说笑,你的确中了蛊。”颜青风顿了顿,随即又沉声道,“你体内的蛊虫只是暂时陷入沉睡,我们二人也只能为你延续七日生命。七日后,若无法解毒,恐怕到时候,公子您便会回天乏术。”
萧珩音忽然开口,目光如炬:“两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的注视让刘仕清的目光不禁慌乱躲闪:“两年前,刘某身上并无特别之事。”
萧珩音与颜青风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了然,刘仕清显然是在说谎。可究竟是什么,让他宁愿七日之后毒发身亡,也要接着瞒去?
“刘公子,下毒之人对你而言很重要,对吗?”萧珩音平淡的话语如一颗石子砸进了刘仕清的心湖,炸出圈圈涟漪。
“萧姑娘,在下不懂你在说什么。”刘仕清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干涩。
他还想辩解,颜青风已先一步开口:“刘公子,你可知这种蛊与寻常子母蛊大不相同?此蛊名曰‘子母连心蛊’,寻常子母蛊皆是母蛊控制子蛊,纵使子蛊死亡但母蛊仍可存活;而连心蛊不同的是,子蛊若亡,母蛊也会一同毙命。”
刘仕清猛地抬头,声音抖得厉害:“此言当真?!”
“绝无虚言,”颜青风迎上刘仕清的目光,“若刘公子当真在意下蛊之人,便该明白,告知我们那人是谁是唯一生路。既是你的生路,也是下蛊之人的生路。”
刘仕清沉默片刻,缓缓穿好外袍,末了长叹一声:“我或许知道她在哪,我带各位去寻吧。”
“你们这是要去哪?”话音刚落,路临舟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池溪,他扬眉笑道,“带上我和小溪一起呗!”
池溪忙上前一步,脸上满是歉意:“珩音姐,颜大侠,抱歉,是我没拦住路大哥。”
“无妨,”萧珩音安抚道,“既然来了,便一同去吧。”
“那就多谢萧姐姐了!”路临舟嬉笑着冲萧珩音抱拳,“正好,刘大人说,永夜阁不能再待了。晚些我们回来的时候,顺便把夜无烬也接回来。”
“这……夜无烬意图对刘府不利,接他来刘府,那岂不是……”显然,刚醒过来的刘仕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同样,萧珩音和池溪也是一头雾水。
路临舟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嗐,这个晚些再同你们说。总之,刘府危机解除,夜无烬也算是站在了我们这边,而眼下的任务是和你们去找人。”
上京城郊。
刘仕清带着众人穿过一片竹林,前方豁然出现一座竹屋。
竹屋门口,一条竹叶青正盘踞着,信子吞吐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见人来,它盘着一条翠青蛇,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见有人来,它蓦然游蹿进屋,像是去和屋子的主人通传。而它再度探身而出时,蛇身立起,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
刘仕清示意众人止步,目光落在那条竹叶青上:“南烛,是我。”
话音刚落,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一名女子从屋内缓步走出。
她一身靛蓝苗布衣裙,上面用银线绣出蝴蝶纹样,发间缠着赤红的绒线,额前垂坠着银色蝴蝶发饰。
最惹眼的是她手腕上的银镯,上面盘绕着繁复的虫兽图腾,又坠了一圈小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女子眼尾上挑,带着点野性的俏,只是面色苍白,完全不复从前那般鲜活明艳,像是被抽去大半生气。
女子开口,声音虚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是我猜的,”刘仕清答道,“这里是当年我为你盖的竹屋。你若还在上京,除了这里,再无别处可去。”
“看来你都知道了,咳咳,”话未说完,女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忙伸手扶住门框,勉强稳住摇晃的身形,“进来坐吧,小青,你退下吧。”
竹叶青似懂人言,闻言缓缓垂落蛇身,蜿蜒着游走到女子脚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裙角。
刘仕清上前扶住女子,女子猛地侧身躲闪,意欲甩开他的手,可虚弱的身体完全挣不开刘仕清的力道。女子只好作罢,任由刘仕清扶着她进了屋。
众人坐下后,女子为自己倒了杯茶,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你是为了身上的蛊毒而来吧,竟还带了这么多人来,真是难为你了。”
刘仕清嗓音微哑:“南烛,我知你恨我。我死,是我咎由自取,可我不能让你你和我一起死。”
“林子缙!你真是虚伪至极!”祝南烛猛然拔高声音,茶水也溅出来了一些,在靛蓝色的衣裙上洇开深色水痕,“我们之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在虚情假意,演得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你以为现在我还会被你这副样子骗到吗?”
看着祝南烛因激动而泛起病态潮红的脸颊,刘仕清的心不由得抽痛:“南烛,当年之事我有我的苦衷,并非是你想的那般……”
“够了!”祝南烛猛地将茶杯掼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着,“当初那件事是你亲口承认的,如今又说‘并非那般’?林子缙,你叫我如何信你!”
竹屋外忽然起了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似是低沉的呜咽声在林中穿梭,刘仕清看着她决绝的脸,喉头哽着千言万语,竟不知从何说起。
屋内沉默了半晌,萧珩音才轻启朱唇,打破了这凝滞的气氛:“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